隨云溪 作品

189.出族 桑娘子!桑娘子啊!......


祁陽縣陷在深淵裡的三個月,盜匪臨行前那一場屠殺和大火,終究還是有人幸運逃出來的,或是命大,或是有點兒本事,或是像東哥兒一家一樣成功藏到了最後並僥倖從火海里衝了出來的。

而這些人,此時一窩蜂的,幾乎全扎進了祁陽一帶的大山。

沈烈和陳大山帶著人六天能到的內圍,在大多數人走來是極為漫長的步步驚心。

能力不夠,就連想找個人抱團同行也並不是那樣容易,因為你不能確定抱團同行的人會不會在要命的時刻給你從背後來一下,半道里相逢的陌路人,便是不得不抱團合作也都得松著皮緊著筋。一如此刻,東哥兒他們和結伴的另一家人兩天前才綴上的一夥四五十號人便出了事端。

說是綴行是因為對方人多,他們不敢搭上去,看著又不似惡人,想借幾分膽氣,便是不遠不近跟在後邊走著,有明顯不善的人時他們會貼前方隊伍近些,安全了再拉開距離。

大抵是那邊看他們構不成威脅,也覺得能壯自己聲勢,遇上那種盜匪,人數能多一些也能省點兒事,看他們平日裡還算識趣,竟也默認了由他們這樣跟著。

隊伍是忽然亂起來的,從正前方出現一頭狼到另一個方向兩個孩子被狼撲倒只是一瞬間。

尖叫、混亂、痛呼、哭嚎,這忽起的混亂中,便是那一群四五十號人,看著像是一族的親眷,青壯護住族人,卻也有狼群衝進了人群中,危急之時哪還識得親眷族人,扯住一個也推出去擋那要命的狼。

東哥兒父子兄弟三個只嚇懵了一瞬,很快警醒過來,一邊應對朝他們奔來的狼,一邊還要小心護著家裡女眷,防著身旁的同伴也來那樣一手。

這種時候,本就無信任可言的人們之間更不敢考驗人性了。

狼群有多少頭沒人知道,混亂間總覺得那畜牲聲勢威猛,兇殘以極,他們什麼也顧不得看,只保著自己和家小活命已是十足艱難。

亂鬥中又來了一撥人,遇上這樣的事,有幾十號人拖住狼群了,最好的選擇必定是趁亂馬上離開的,然而奇的是那一行人只稍頓了頓,竟衝來十餘青壯幫著打殺群狼。

東哥兒眼角餘光瞧見時,父子三人正圍一頭狼,只下意識的激動,卻也並不能多分心神關照,這一場直由狼群發起的突襲叫人心肝俱顫,時間每滑過一刻都被無限放大拉長,然而實則只鬥了小半刻鐘。

想是因為無端加了十餘青壯,料著敵不過,頭狼一嘯,群狼便齊齊轉頭夾尾巴逃進了林子裡。

東哥兒他爹腿都是抖的,轉頭去瞧妻女,見兩人只是受些驚嚇面色不好看,人倒是沒傷著,這才微鬆一口氣。

這邊兩家人是鬆了一口氣,那邊剛才還一起打狼的那一族人,眼下已然對峙了起來。

被推出去的是個年輕媳婦,險險被丈夫救了下來,沒死,但人當時被一推是撲摔下去的,那狼被她一撞,閃避間實實在在照著她臉上撓了一爪子,婦人手虛捂在臉上痛得呼哧直喘,被男人把手拉下來,左臉上這會兒觸目驚心的一片血色,血色三道狼爪印,一道極淺,另兩道卻是抓得皮肉都翻開了來,肉和著血,看著分外可怖。

年輕媳婦眼裡的淚直淌,不知幾分是痛,幾分是死裡逃生的心驚,又幾分是哭自己的臉毀了,她在哭,她身側的孩子也跟著哭,攙著兒媳的婦人手抖著,驟然抄了把不知誰亂中丟在一邊的柴刀就暴起朝一箇中年男人砍了過去。

男人奔逃,族人驚呼怒喝皆有之。

“老三媳婦!還不把刀放下!”這一聲格外響亮威嚴的是蓄著長鬚的族長。

婦人卻充耳未聞,只逮著那中年男人追砍,一邊砍一邊罵:“甘老五,你個牲口,你推我兒媳擋狼!你欺我們三房無人!你怎麼下得去這手!你自己怎麼不去死?我砍死你!”

甘老五還在奔著,那年輕媳婦的男人看著妻子血淋淋半張臉,轉身張弓搭箭就瞄準了奔跑中的人,又喝了聲:“娘,別追!”

婦人堪堪停住腳轉身看向他,男人手中的箭已經放了出去,一箭,張手又搭一箭。

兩箭先後射出,在族人的驚呼聲中,一箭射中的是甘老五的右腿,一箭射中的是甘老五的右手。

年輕男人抽出第三支箭,對著中箭嚎叫的甘老五,手微抖著。

甘家五房的人已經呼嚎起來,族人也驚怔,而後是一群長輩的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