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鬚子 作品

第6章 學校裡的那些歌(第2頁)



    第三首歌 吃



    住下了,上學了,幹活了,該說說吃了。吃飯換糧票,因為糧油關係已經轉到房山,所以粗細糧就都按比例發下來了,油票不發,細糧換麵票,粗糧換米票和粗糧票,(玉米麵窩頭)。我的定量是32斤半,由於我們的工作是屬於輕體力勞動,定量應是36斤,所以每月補助我們三斤半糧票。按定量肯定不夠吃,別的男同學有的活泛點的能跟女同學賙濟賙濟,像我這樣死性的,跟誰都沒話的主,自然女同學各個都懶得理你,怎麼辦呢?回家找我媽吧。錢票(用人民幣換成在三科食堂通用的紙幣)隨便換,現在該說都有什麼吃的了吧。早晨饅頭2兩4分/個,大米粥1兩2分/碗,鹹菜一小碟1分錢。有時稀的是片湯或疙瘩湯,一碗疙瘩湯1兩糧票2分錢,一個星期或兩個星期炸一次油餅,2兩一個,1角2分。中午主食饅頭2兩4分/個、米飯2兩4分、花捲2兩5分/個、七八種菜換這樣做,木須肉、紅燒肉、攤黃菜、燉帶魚,價錢在018元至022元之間,肉炒芹菜、肉炒白菜、肉炒黃瓜,012元至016元之間,豬油炒蘿蔔條、醋溜白菜等素菜,004元至007元之間,最好吃的是頓頓都有的棒骨白菜湯,2分錢一碗。有的時候吃麵條,打滷麵、炸醬麵,2兩八分,花椒油加醬油麵,2兩6分,肉沫榨菜面,2兩1角;如吃麵條時,食堂就不做其他的菜了,也不供應主食了。晚飯和午飯差不多。早點七點開,午飯12點開,晚飯6點開,一到點,三科兩百來人,我們七十多人,兩論班(外貿局組織的全局幹部輪訓,主要學習毛主席的著作《矛盾論》、《實踐論》)七十多人,英文班(外貿局組織的,各公司業務人員的英文培訓班)七十多人,一共四百多人先後都這點來到食堂,好不熱鬧。8個窗口同時賣飯,賣飯的都是各單位吃飯的人自己到食堂裡面的小窗口,我就是常賣飯的人之一。因為賣飯的人就得等別人買完了飯,你才能最後吃。



    我的早點,一碗粥、一個或兩個饅頭;中午三個饅頭或四兩米飯加一個饅頭,一碗白菜湯,晚上和中午一樣。在房山將近七個月的時間裡,沒有吃過一個肉菜,不是愛吃素,是實在沒有吃肉的錢。白菜湯裡倒醬油,醬油是每個桌子上放一瓶,偶然間吃一個炒蘿蔔或醋溜白菜。一天的錢基本控制在三毛五到四毛之間。一個月在房山生活25天,換錢票十元,這樣吃,總會是有些時候要幹咬饅頭。不知哪位同學用罐頭瓶從家中帶來一罐肉末榨菜,受此啟發,我回家時跟媽一說,媽就用香乾,有時也用蝦皮炸一罐醬,怕兩個星期不夠吃,又放了許多鹽。哎,總比干咬的要強!每兩個星期回家的時候,是我最盼望的時刻,也是弟弟們最盼望的時刻,除了在吃的方面花去的10元錢外,其他肥皂、牙膏、酸棗面等等,平均一個月要花1元錢,每個月總能省出3元左右。等回北京時全家就拿這3元錢解饞。弟弟們就惦記著用它買塊糖。最能解饞的吃食是什麼呢?凍鴨腸子,那年頭只有朝內菜市場賣,一塊有四斤重,一塊一角六分,一回可以買四塊,買回來泡在水裡化開,放一些花椒、醋之後拿手揉搓幾遍之後,放在清水裡淘洗幾次,基本上做到沒有鴨屎味就可以了。將鴨腸放在我們家唯一的大鐵鍋裡。為什麼只能買十六斤呢?因為鐵鍋只能放下這麼多。倒入清水,放上蔥、姜、蒜、大料等,文火慢慢的熬,從早上買回來到下午開始熬,晚飯就可以吃上了,在這過程中,滿院香氣撲鼻。媽媽不斷將煮鴨腸湯上面的浮油撈起,放在鍋邊的一個碗裡,這油就可以過幾天做菜、烙餅或者做湯用了。該做晚飯了,媽媽將鐵鍋裡的鴨腸和湯倒進一個鋁盆裡(因為鐵鍋只有一個,還要用它蒸窩頭),刷乾淨鐵鍋再做水,等水開之後蒸上窩頭,外面的天也就黑了,我們終於可以開飯了。全家人都非常高興,終於能吃到葷腥了,鴨腸也是肉呀,並且可以敞開了隨便吃。媽媽給每人盛一碗鴨腸,再澆上點辣椒油,那個香呀!泡上窩頭,是既解饞又解飽。媽媽給自己也盛了一碗,用筷子挑起一柱子鴨腸放在嘴裡,慢慢的咀嚼著,一會又輕輕的啜著湯,幾口過去後把窩頭掰成小塊,一塊一塊的放在湯中,浸泡一會又一塊塊的夾入口中,那滿足的神情,使我終身難忘。我終於用我自己掙的錢、省的錢讓媽媽和爸爸高興了!



    第四首歌 工



    半工半讀,顧名思義工是主要的,為了未來的工,先在這裡打底,大部分同學分在磨活、鍘活車間,據說廣州銷售火爆,戒面供不應求。三科的工人就變成兩班倒了,歇人不歇機器,同學們也就隨著他們兩班倒了。早晨六點上班,下午兩點下班;晚班中午兩點上,晚上十點下班。不管什麼班,同學們都少上一個多鐘頭。我在維修組就不需要倒班了,跟著師傅們到各車間修皮帶輪、換軸承,看著其他同學磨著那綠油油的翡翠,什麼機器抖了、鉈子偏了,都需要師傅們修理,我們就給師傅們打下手。師傅對我極為尊重,不叫我全名,稱呼我為小李,張師傅如父親般的呵護,許師傅如兄長般的教誨,王師傅在幹活時髒活累活總是搶在我們前面,幹活時有時手把手的教,一遍遍的示範,機械常識、理論方面的不斷指點我們,為了我們的安全,機器絕不許亂動。在這溫暖的環境中,如沐春風,如浴雨露,滋潤著我被人漠視、乾涸的心田。和師傅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和對知識的渴望,幾個月下來,和他們沒呆夠,真想正式分配工作時還可以和他們在一起。若車間沒事時,就在組內練拍砣子,銼六方,打扁鏨,做刮刀。過一段時間,同學們天資顯現,路桃明被專職學開車床;吳雲春專職拍砣子;我們依然照舊。我勤快,我有眼力見,招師傅喜歡,但……過了一段時間,維修組進行了考試,我僅得了85分。人雖刻苦,但扎著兩手幹不出活來,哎!天分呀……



    第五首歌



    學



    時間平靜的度過,同學們卻不平靜的生活著。家裡條件好的同學,總是吃些肉菜,他們不用帶炸醬或鹹菜;冬天過去了,他們都換上了新衣服,上完班還可以換衣服顯擺顯擺。更大的變化是,他們在思想上有了很大的飛躍,長足的進步。記得開學後不久,三科團支部召開團員入團發展大會,可能由於我幹活太賣力氣,顯得突出,我們老師叫我和全班唯一的共青團員徐樹英去參加。當時全班就讓我這麼一個青年去參加,不懂事啊、不開竅。那時候不知道什麼叫進步,什麼叫靠攏團組織,更不理解老師看重你、在培養你,因為在以前的學習生涯中,一直是下九流,甚至不入流。上課時坐在最後,時不時被老師轟出教室,動不動就找家長,放假時還得上補習課。現在老師垂青,你卻渾渾噩噩,就知道幹活、瞎玩、瞎鬧。後來團支部要求寫過入團申請書的同學去聽團課,結果宿舍裡就剩我和馮長木兩個人。原來他們都寫了入團申請書,哎!又被劃為後進學生、幫扶對象了。同學們積極靠攏團組織,寫思想彙報,搶著做好人好事,互相交心,男男女女晚上不回宿舍,唱歌、吹笛子、打快板,我呢?怎麼也合不上群,他們那些玩意,我一樣也不懂,像離群的孤雁悲涼的望著他們,我只在我的珠算和鉗工工藝中找到快樂。慢慢的成了被幫扶對象,被批判的對象,不突出政治乃至白專。我是學校裡最小的一個,也是全學校最窮的一個,同學們最看不起的一個,政治上最不開化的一個,但我是算盤打的最好的一個,淘氣出邊、鬼故事連篇的一個,就是沒有思想,所以不會彙報,左嗓子導致不會唱歌,寫的字像蜘蛛爬一樣,寫黑板報的任務永遠落不到我頭上。王學月能打快板,就算個文體骨幹,德連樂見老師就有說不完的話,當然老師就喜歡。等到學校快解散的時候,我才知道年輕人要入團,政治上要開展等等。誰知道我也寫了入團申請書,還沒琢磨好怎麼寫思想彙報時,學校就散了,分配工作了。入團的事只能在工作之後“而今邁步從頭越”了。難啊!那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