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第 244 章(第2頁)

    只一個詞,奇貨可居這便是生意的精髓。
 

    可有一句話叫做熟能生巧,生意做久了,在外頭走過的地方多了,自己也有了個小本子,哪個地兒有能賣錢的東西,哪個地兒的人又缺些什麼,他們的心裡頭也門清兒。
 

    每年時候跑一趟,旁的新生意先不說,這些舊路子便能保他們這一趟出門不空手而歸。
 

    這一處便是這樣,那地兒的絲綢出了名的好。
 

    前兒日子,他們依著去年的舊俗去了這一地,哪裡想著,青天白日的,那城裡卻蕭條得緊,路上沒多少的行人,家家戶戶都緊閉著門窗。
 

    日頭明晃晃地落地,卻照得人心頭瘮得慌。
 

    靜著實是太靜了。
 

    “我們心裡一個咯噔,當下便道不好,”魏三心有餘悸,“我還道是不是出了什麼瘟疫,這才路上沒有人,尋到一個老客的家裡,用力拍了拍門,好一會兒人家才給開了門,好說歹說,這才讓進了屋
 

    “說不是瘟疫,不過和瘟疫也沒差,是他們城裡鬧了鬼”
 

    “每到落日之後,城裡的巷子、牆裡、古井、老樹這些人少的地方便能瞧見一個女鬼,穿著一身紅衣,悽悽慘慘地笑著哭著,要是瞧著可心的漢子,一準兒舌頭變長,勾著人拖到陰暗的地兒,青面獠牙,張了嘴就要吃了”
 

    “嗬青面獠牙”陳婆子嚇了一跳,眼裡又懷疑之色,“真的假的莫不是嚇唬我老婆子的”
 

    “真自然是真”魏老三叫屈,“我編這閒話騙你作甚”
 

    陳婆子“你親眼瞧著了瞧著鬼吃人了”
 

    魏老三窒了窒,蒲扇的把手捅了捅自己的發,有些憨的承認,“那倒是沒有。”
 

    轉瞬,他立即又道。
 

    “可我們瞧到城裡的蕭條了,老客也說了,今年他們的蠶損得厲害,給我們捎的蠶絲還是去歲的貨。”
 

    因為是舊貨,價格都往下壓了壓,他們不好賺,老客更是少了收入。
 

    誰能和錢過不去啊,要不是真的鬧鬼了,影響了五月的蠶月,何至於今年的出息這樣少
 

    他們的生意也受到了影響,接下來還得尋個奇貨賣一賣,貼補貼補。
 

    “聽老客說了,這鬼是他們那兒薛家的一個姑娘,薛家也是大姓了,家裡單單是種桑的地便有幾十畝,有屬於自己的蠶莊,算是大戶人家,也不知道這內裡是出了什麼事,那薛家姑娘新婚之夜便死了,還化作了鬼,攪得城裡人心惶惶。”
 

    魏老三轉頭尋求其他幾個大哥的附和,“我沒瞎說吧。”
 

    山羊鬍子漢子幾個點了點頭,示意事情是這樣,有一個漢子還往胸口抱了抱,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你們都沒瞧到,不過,我感覺到了。”
 

    “我老孃以前找人給我算過,說我八字輕,能瞧到不好的東西,一進那城,我就覺得有些不妥,城門走進去,那甬道長長的,落不到日頭,還有陰嗖嗖的風吹來,我心裡就發麻你們那時還不聽我的,直說我膽小”
 

    漢子沒好氣,又覺得被說了膽小的自己有些冤枉。
 

    山羊鬍子嫌棄,“老二你別說話,你一說話,大家就瞅著你了。”
 

    老二不服氣,“瞅著我怎麼了,我見不得人啊。”
 

    山羊鬍子無可奈何,視線往下,一瞥瞥過那魏二腰間,像是被燙到眼睛一樣,腦袋一別,捂著眼睛處,無奈又嫌棄地嘀咕。
 

    “你呀,真是心中沒半點數,我有你這麼個堂弟,是覺得有些丟分也不瞅瞅自己,這穿的都是啥”
 

    潘垚好奇,順著聲音瞅了過去。
 

    只見那叫做魏二的人腰間別著一塊紅花布,紅豔豔又鮮亮。
 

    偏生他自個兒穿著灰衣黑褲,這樣腰間別一圈,瞅著像陳婆子的做活防髒衣的圍巾,又像半條裙子,無端的多了幾分好笑。
 

    魏二嗤鼻,一抖腰間,那紅布跟著晃了晃,上頭的好色澤跟著漾了漾,“大哥你知道啥,都說了我八字輕,這紅布既能給我老子娘裁一身好看的衣裳,這會兒還能給我闢辟邪,好用著呢。”
 

    山羊鬍子更是扶額,他家老嬸子穿這麼俏麼
 

    魏二喜滋滋,“這呀,叫做老來俏。”
 

    甭管多大年紀,他阿孃擱在他眼裡,也是個能戴花穿豔衣的老姑娘他娘喜歡,他這個兒子也樂意,誰能說句難看他給他好瞧
 

    便是大哥也不成
 

    想到這,他還瞪了瞪山羊鬍子的漢子。
 

    山羊鬍漢子
 

    他擺了擺手,無奈,“隨意,你隨意。”
 

    說起了家裡人,跑商的小商販又樂樂呵呵,這個說可不能只想著媳婦忘了老孃,那個說嬸兒做的潤餅菜好吃,等回去了,他一定要厚著臉皮上門討一口好吃的
 

    出行在外,不談還好,說起了故鄉人,那便是止都止不住的思念。
 

    不知不覺,茶湯見底了,南瓜子兒磕了半桌子的殼,外頭噼裡啪啦的雨也小了去。
 

    “老嬸兒,我們就先走了,等回程了,要是順道,我們還來你這兒吃茶買飯。”
 

    “哎哎,慢點兒啊,出門發大財,路上行好運。”陳婆子說了句幾句吉祥話。
 

    跑商的漢子哈哈笑了笑,付了碎銀,整了整貨物,又往前途趕去。
 

    路還溼濘著又怎樣,不往前走,永遠不知道前頭的路是怎樣,也許也是一片的溼濘崎嶇,卻也可能那一處沒有落雨,是一片的平坦又好走的路。
 

    前路,永遠只在腳下。
 

    目送著這說著鄉音的老鄉走遠,潘垚在屋簷下伸出了手,屋簷上仍有雨滴滴答落下,再往外卻是一片的乾燥。
 

    “府君,雨停了,咱們也可以走了。”潘垚回過身,衝謝予安一笑。
 

    一身黑衣赤鳳服的謝予安分了心神,視線從那上下沉浮的茶葉中抬起,朝聲音響起的那一個方向瞧去。
 

    視線很是模糊,像是隔了一層什麼,有淡淡的紅光,可聲音傳來的那個方向卻很明亮。
 

    日頭破開了雲霧落下,水炁的折射,光好似也有了斑斕的色彩。
 

    有人在衝著他笑,言笑晏晏,眉眼彎彎。
 

    雨珠沿著青灰色的瓦片匯聚,最後滴答滴答落地,砸在地上的水坑裡,瞬間有了漣漪起,那矇昧又被血霧和屍氣汙濁而翻滾如波濤的心,一下便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