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青 作品

第0872章 建興九年的冬天


  由於魏國在西線的節節敗退,沉甸甸的壓力猶如冬日裡的烏雲,壓在魏國君臣上下的頭頂,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當初曹睿之所以同意幽州刺史王雄的建議,懷柔軻比能。

  同時又調走主張對鮮卑強硬的護烏丸校尉田豫,其實與西部的巨大軍事壓力有關。

  隨著蕭關之戰的再一次大敗,除了隸屬中央的新五軍仍駐守洛陽,作為戰略預備隊之外。

  曹睿不得不把全國最精銳的將士都調往關中,防備蜀國。

  因為在他看來,蜀國已經是魏國最大的威脅。

  關中這塊最後的屏障,決不容有失。

  所以他對司馬懿多有放權,有人給人,有物給物。

  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讓蜀國再進一寸。

  因為如果再失去關中這塊最後的屏障,魏國的精華之地,就要直面蜀國的威脅。

  所以曹睿不但把最精銳的將士派到關中,同時還讓司馬懿任大司馬,成為了魏國軍中名義上的最高統帥。

  蜀國在關中拖住了魏國太多的兵力,此消彼漲之下,無論是面對東吳的東線還是中線,都進入了戰略防備。

  十月的涼州,已經開始下雪。

  然而十月的江淮,才剛剛進入冬日。

  壽春城的冬日,又陰又冷。

  揚州都督滿寵坐在案几前,案几邊上還有一個火塘。

  滿寵正在怡然自得用火塘溫酒,待溫酒畢,再舉杯自飲自樂。

  以世家為根基的魏國,雖然才正式開國十來年,但其腐化墮落的速度卻是非常驚人。

  世家與豪族,不但收容了大量的田客,隱瞞人口。

  甚至還明目張膽地與地方官吏勾結,鯨吞從曹操時期留下來的屯田。

  更別說在地方橫行霸道,欺凌百姓。

  作為酷吏,滿寵是最早跟隨曹操的老臣之一。

  在這個豪右橫行的時代,滿寵行事鐵腕,強調嚴法,對老百姓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幸事。

  所以在石亭之戰後,滿寵由豫州刺史調任揚州,代都督揚州諸軍事。

  豫州郡治汝南縣的百姓得知,扶老攜幼,戀戀不捨,奔隨道路,不可禁止。

  嚇得護軍連忙上報朝廷,欲斬領頭者以戒之。

  滿寵的所作所為,或者能得到曹操的青睞。

  但魏國畢竟是以世家與豪右作為根基,所以他必然會得罪某些利益集團。

  比如說王允之侄王凌,在石亭之戰中表現出色,被任為揚州刺史。

  但他與都督揚州軍事的滿寵幾乎是水火不相容。

  當然,揚州諸軍主要將領不和,那是由來已久的傳統,這大概就是魏國的平衡之道。

  門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幕僚面帶怒色地快步走進來:

  “將軍,那王凌的黨羽,又在詆譭將軍了,如今壽春滿是流言……”

  滿寵聞言,面不改色,舉杯一飲而盡,然後才淡淡地說道:

  “小兒得志,一時猖狂罷了。這一回,他們又在說我什麼?”

  作為酷吏,他身邊的朋友一直就很少,不像別人那樣有眾多的親友,獨飲那就是常事。

  “他們皆言將軍年老力衰,言行荒謬,又飲酒誤事,不堪任揚州都督之職。”

  幕僚不忿道,“將軍,那王凌仗其家世,不把將軍放在眼裡,對將軍多有詆譭,實是可惡至極。”

  “將軍位高於王凌,功高於王凌,權高於王凌,卻又為何對其多有忍讓耶?”

  滿寵聞言,點頭認可幕僚所言:

  “對啊,吾既高於王凌,其詆譭之言,又如何能傷吾分毫?”

  說著,他捋了捋自己已經花白的鬍鬚。

  雖說是做了一輩子的酷吏,滿寵也知道有不少人看不慣自己,但他仍想要安度晚年。

  故現在不宜再與人交惡過甚。

  “將軍,怕只怕,那些話傳至陛下耳裡,會對將軍有所不利啊。”

  “陛下乃聖明之主,豈會輕易相信流言?”

  看到自家將軍不以為然的樣子,幕僚不禁又氣又急,偏偏卻又無可奈何。

  就在這時,又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親衛前來稟報:

  “稟將軍,王刺史派人送來書信。”

  滿寵聞言,不由自主地與幕僚對視一眼,心裡不禁有些意外。

  所謂王刺史者,自然就是王凌。

  他這個時候派人送來書信,又是何意?

  “呈上來。”

  “諾。”

  看完書信,滿寵呵地一聲冷笑:

  “吳將孫布派密使送來降書,欲叛吳歸魏……”

  說著,他臉上露出嘲諷之色,“這孫吳鼠輩,除了詐降還是詐降,難道就不會別的?”

  前番周魴詐降過去才多久?

  現在又想再來一次?

  他略一思索,便讓人研磨,然後親自寫信,替王凌給吳將孫布回了一封信:

  知邪識正,欲避禍就順,去暴歸道,甚相嘉尚。今欲遣兵相迎,然計兵少則不足相衛,多則事必為人所聞。可先密計以全志,待事臨再相商。

  王凌得知,大是不滿:

  “前有晉宗,後有韓綜,皆是誠心來歸者,何以獨知周魴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