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美 作品

第 294 章 動根基

    康熙對索額圖那真是又愛又恨!



    當初除鰲拜的時候,索額圖是一等侍衛,是康熙的心腹。baiwenzai除鰲拜的這件大事索額圖做得很好,以至於索額圖日後無數次在公開場合頂撞康熙,康熙安慰自己:他就是糊塗,人還是忠心的!



    和這次公開彈劾勇憲郡王相比,平三藩時在太和殿上和康熙唱對臺戲、徵噶爾丹時在優勢兵力下當著所有臣子的面叫康熙趕緊撤軍逃命相比,彈劾僭越那真是和風細雨的小場面!



    儘管是小場面,索額圖一生中和康熙對著幹的事兒多了,就是量變引發了質變,哪怕是一件小事兒,康熙忍了他大半輩子已經不想再忍下去了!當時就罷免了索額圖,讓他回家反省。



    索黨成員也沒惶惶不可終日,宦海沉浮,今兒被罷免明兒被啟用這算是正常的,因為太子還穩穩當當的,所以在大家看來索額圖不至於沒了下場。而且說出去索額圖還有面子,他是為了彈劾權王才有此下場,給不明真相的人和大部分朝臣一個剛直不阿的印象。



    這倒是把幾位和海棠關係密切的阿哥們氣得倒仰。好在走了一個索額圖,剩下的人就乖多了,沒再接著上表彈劾,都默認了婚事如公佈的流程那樣辦下去。



    然而索額圖滾蛋了,康熙心裡的邪火還是沒全部撒出來!



    他立即把矛頭對準了內務府:讓你們幹活,你們乾的什麼活兒?!誰家辦事還把花費多少銀子公佈出來,朕看你們個個包藏禍心!



    幾位內務府總管被罵得一頭口水,心裡有苦說不出。



    就是普通百姓家裡辦事也不會主動跟人家說花了多少錢,除非是有哭窮或者是顯擺的目的。



    百姓都是如此,內務府的預算更不會公佈出來,就是能公佈,這些人也藏著掖著,各種推脫。皇家辦事兒的時候,內務府經手的人弄點油水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拿當初太子大婚這件事說起來,宴席過後,銀製的酒杯丟了無數。內務府的說法是:參加宴席的官員帶走了,要沾沾喜氣。對這種事兒康熙一笑置之,也不追究,就默認了。



    像是那些各處懸掛的紅綢緞,擺著看的喜餅喜面,這些都被底層的內務府包衣們帶走了。更高級別的官員撈油水的時候潤物細無聲,在眾人不知道的時候就弄走了好處,就是查賬一般也查不出來,除非深究。



    所以內務府上下都忌諱查賬,這種公佈預算的事正常情況下他們更不會幹!



    誰幹的呢?



    誰幹的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朝廷上有比查內務府內鬼更大的事兒出現了!



    大阿哥在次日的大朝會上公開彈劾太子!



    康熙光是聽見“彈劾太子”這幾個字都覺得眼前冒金星,他這人要臉,這個臉面不只是生前還有死後。就現在這個狀況,他都能想到他駕崩後這江山和兒子們會是什麼下場!



    康熙暴怒至極,坐在太和殿的龍椅上氣得手都抖了!



    大阿哥這一招先斬後奏猶如晴天霹靂,在康熙沒喘過氣的時候,彈劾太子“截留蒙古



    貢品”,當場把證據宣讀了。



    這罪名可不小,首先貢品是進獻給朝廷的,截留貢品是以私害公。其次作為太子,截留貢品的原因是自己享用了,是人品卑劣。



    滿朝譁然!



    畢竟在大家的印象裡,在康熙一貫的引導下,太子是一個光風霽月的人物,怎麼會對貢品下手!



    然而大阿哥拿出了證據,不是信口開河!



    大阿哥把證據擺在地磚上,磕頭說:“汗阿瑪,皇上,此事要讓太子給您一個交代,給滿朝臣工一個交代,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康熙這時候趕緊看太子,看到太子看著驟然發難的大阿哥目光兇狠,康熙瞬間想起了當年一徵噶爾丹的時候自己差點病死,這兒子壓根不對親爹的病情關心,簡直是冷血至極。



    索額圖不在朝堂上,太子覺得大阿哥驟然發難是欺負自己沒了倚仗!



    太子又氣又急,瞬間想到了解決辦法,背不了的鍋就甩出去,他瞬間想好了替他背鍋的人,到時候就說有人瞞著自己打著自己的旗號截留了貢品,別管人家信不信,只要汗阿瑪信了就行。



    太子立即站起來跪在康熙身邊:“汗阿瑪,兒子絕沒幹這樣的事兒,兒子敢對天發誓,敢對著列祖列宗發誓,這事兒兒子不知情。請汗阿瑪給兒子三日,不,兩日時間,兒子去查清楚來稟告汗阿瑪!”



    康熙看著已經成年的兒子,再轉頭看看那一排排震驚的臉,太子就是辦了這事兒康熙也不打算讓太子落下一個“截留貢品”的名聲。



    他說:“就是在那公堂上也允許被告辯解,朕許你兩日時間,查出來跟朕稟告即可。”



    太子謝恩,大阿哥就知道皇父偏心老二,就憑著這一點小事兒是動搖不了太子的。大阿哥跪著沒起來,又說:“兒臣再次彈劾太子,太子鋪張浪費,有諸多僭越之處,毓慶宮用度超過了後宮!太子自己的用度超過了汗阿瑪您,兒臣這裡有歷年內務府賬本為例,內務府總管凌普為太子提供大量金銀,挪用了內務府銀庫,次次可循,如今內務府銀庫與賬本不符,請汗阿瑪明斷。”



    下面爆發出嗡嗡的議論聲,此時三、四、五、六、七、八幾位阿哥站在一起,互相對視幾眼都沒說話。



    大阿哥還嫌事兒不夠大,接著大喊:“今年有南巡和三個弟弟妹妹的婚禮這四件大事,銀子肯定不夠用,不信您只管去查,南巡的錢有了,弟弟妹妹辦事兒的錢都沒了。若是把弟弟妹妹先辦事兒的銀子留出來,您南巡的銀子就沒了。”



    不止是南巡,康熙今年還準備西巡。



    康熙剛開始是眼冒金星,這會就覺得自己的腦袋裡面有人敲大鼓,哐哐哐的響!



    他扶著扶手站起來,梁九功趕緊上前扶著。



    下面索黨的一個官員說:“內務府乃是供奉皇家的衙門,此乃是皇上家事,今日是大朝會,不應該放在這裡說。”



    大阿哥麾下的官員立即出來辯駁:“皇家事就是天下事,怎麼不該放在這裡說?”



    康熙這會想



    弄死大阿哥(),他作為皇帝4(),自然知道如果不想讓事情發酵下去,就要禍水東引,什麼內務府庫銀,什麼截留貢品,這種糟心事就該私下說!



    他當沒聽見內務府庫銀和太子挪用的事,就說:“直郡王你起來吧,貢品的事兒朕知道了,理藩院是簡親王在管,簡親王何在?”



    簡親王病了在家養病呢。



    康熙說:“蒙古貢品沒送到理藩院,理藩院官員就該知道,可一直沒說是什麼道理?讓簡親王上殿,朕要問問他這事兒是怎麼一回事!”



    門外的侍衛趕緊去王府傳旨,康熙說:“今日還有何事?漕運衙門?河道衙門?”



    大家也看出來了,皇上不想搭理內務府的事,大阿哥還想嚷嚷,河道衙門的人已經出列,把摺子高舉起來,有太監接著遞上去了。



    河道衙門的官員跪著說:“此乃是河道衙門今年向戶部申請調撥銀子的摺子,共計二百八十萬兩,已經向戶部投遞三次,戶部拒不調撥,請皇上明察。”



    四阿哥準備擼袖子出來說話,他只給二百萬,這二百萬已經給得不少了,這夥人死摳著二百八十萬,他只給二百萬!



    四阿哥有準備,他對河道的事兒也瞭解,這二百萬就是他根據自己手頭有的資料得出來的。



    對方多要的八十萬是修繕淮河支流的。笑話,淮河支流是八十萬能修好的?別修了一半放著不管了,這等於沒修,過幾年是不是再要一回錢再修一段放著?



    做事沒個章程,自從靳輔和于成龍去世,這河道衙門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四阿哥覺得河道衙門要是重新提交一份專門修理淮河支流的摺子,在裡面說明如何修?每公里耗費多少材料?作價幾何?民夫的工錢多少?民夫每日要吃多少米糧?這些還可以考慮是不是一次調撥出去,賬目不清他一兩銀子都不會給!



    大朝會除了剛開始大阿哥抽冷子鬧的那一出,剩下的事兒幾乎是圍繞著戶部不給錢鬧出來的,很多衙門對著戶部車輪戰,四阿哥迎戰,把所有人都噴了一頓。看得出來四阿哥很享受把這些大臣們給懟一頓的感覺,屬於愈戰愈勇。旁邊三阿哥聽著四阿哥嘴裡不斷說出來的數據,他腦門疼,覺得自己光聽就暈暈乎乎的,老四居然都記得!



    四阿哥把人都給噴了一頓後,簡親王來了,簡親王雅布已經自己走不成路了,靠雅爾江阿揹著上了大殿。



    太子就知道找個人替自己背鍋,康熙是想讓簡親王給太子背鍋,可是這一看,雅布都病成這樣子了,康熙自己都不忍。



    給簡親王設座兒,簡親王說一句話喘三口氣,斷斷續續地說自己在路上知道理藩院出問題了,都是自己這長官做不好,願意認罪。他坐都坐不穩,更沒法起身,讓兒子雅爾江阿替自己磕頭請罪。



    康熙看著雅布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想想這幾年去世的鄂扎、傑書等堂兄弟,宗室內已經快完成新老換代,再想想自己也是五十歲的人了,不知道還能活幾年。



    而且雅布病了三年,康熙曾經暗示過雅布要讓皇



    () 子掌握理藩院(),所以雅布識情識趣就不再管了()_[((),也沒讓雅爾江阿去管,而九阿哥和十阿哥如今明顯沒時間去管,這才讓理藩院沒了宗室坐鎮。



    康熙就把管理不力致使官員冒用太子名義截留貢品的罪名給了雅布揹著,罷官去職扣除俸祿這一套操作完成後,讓雅爾江阿去理藩院當差,算是前面打了一棒子後面給了甜棗,雅布的位置讓他兒子雅爾江阿坐了。



    隨後康熙宣佈退朝,大阿哥對這個結局算的上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在散朝的時候對著太子冷笑了兩聲,太子對他恨的咬牙切齒。



    大阿哥剛出太和殿,就有侍衛上來叫住他:“大爺,您跟我們去後面一趟。”



    幾位皇子聽了以為是去乾清宮,立即跟上。四阿哥不想去,被六阿哥扯著一起去了,剛繞過太和殿,就看到慎刑司的人拿著木杖等著,旁邊放著長條凳,這分明是要行杖刑!



    大家面面相覷,剛才叫大阿哥來的侍衛很不好意思地說:“大爺,您別怨奴才們,這是剛才皇上吩咐的。”



    三阿哥立即問:“打幾下?”



    慎刑司的一個人回答:“二十下!”



    八阿哥立即說:“且慢動手,我去求求汗阿瑪。”



    大阿哥說:“老子要打兒子,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兒,開始吧。”



    說著把帽子摘下遞給了身邊的太監,走去趴在凳子上。六阿哥問:“誒,你們不給大哥蓋著點嗎?”



    慎刑司說:“皇上不許奴才們蓋牛皮板。”



    重音落到了“皇上”“奴才們”上面,六阿哥聽明白了:“我給大哥蓋著點。”隨後把官服脫下來疊好放在了大阿哥臀部,看老六這麼做,其他弟弟趕緊脫,幾件衣服摞起來墊著,慎刑司開始一邊執行庭杖一邊計數。



    隔著幾層衣服,大阿哥的腰臀還是被打得青腫紫脹,大阿哥被太監揹著走的時候跟弟弟們說:“這事大哥記住了,忘不了,回頭有事兒來找大哥。”



    剛才叫大阿哥來行刑的侍衛這時候對幾位皇子講:“主子爺請各位爺們去乾清宮呢。”



    這幾人到了乾清宮,內務府的大小官員跪了一地,太子在一邊站著。



    康熙正在看內務府的賬本,看到這幾個兒子來了,康熙說:“老四,老五,老八,你們現在去內務府銀庫清點庫銀,看看現在剩餘多少?”



    三人應了一聲轉身出去,康熙低頭翻看賬本,越看越生氣,拿著賬本砸下去,砸在了凌普的頭上。凌普磕頭如搗蒜,旁邊的其他幾位內務府總管恨不得全身五體投地與乾清宮的地磚融為一體。



    康熙對三阿哥和六阿哥七阿哥擺手:“忙你們的去吧。”



    哥仨如蒙大赦,立即退出來,出來後三人的選擇一樣,都去了後宮。



    六阿哥跑到永和宮,因為天氣慢慢地熱了,永和宮的宮妃都在收拾東西準備這兩日跟著皇上搬到暢春園去。



    德妃也在收拾東西,她在暢春園有固定的院子,就是什麼都不帶去了也能立即住下。德妃這會收拾的是幾個



    () 孫子孫女的玩具,讓人裝箱,到時候去園子裡把孫子孫女接來,讓他們接著玩。



    六阿哥小跑著來了,德妃看了問:“怎麼大白天跑來了?不幹活兒了?()”



    額娘,妹妹的婚事可能要有變化。()_[(()”



    德妃一聽瞬間急了:“怎麼了?是不是扎拉豐阿出事兒了?別到了成婚的關口新郎獲罪了,這……”



    “不是,不是扎弟,也不是妹妹,新郎新娘好著呢!”



    德妃鬆口氣:“我就說董鄂家不是那看不清事兒的人家,扎拉豐阿也是個好孩子。能出什麼事兒?”



    “內務府沒錢了。”



    德妃笑起來:“他們沒錢關你妹妹什麼事兒?有沒有錢你汗阿瑪都要給你妹妹辦婚禮。”



    六阿哥坐到德妃身邊把今兒大阿哥彈劾太子“截留貢品,奢靡無度”的事兒講了。



    德妃有些不信:“蒙古能有什麼好東西,還值得太子去截留貢品,咱們這位太子爺不是沒見過好東西,說不定還看不上呢。至於奢靡無度?他們毓慶宮才多少人,就是人人鋪張浪費能浪費到哪兒去?我也沒見到太子妃有什麼鋪張浪費的地方。”



    六阿哥說:“真不真的咱們母子也討論不出來,等四哥回來再跟您說吧。四哥五哥和八弟去查庫房了,下午就能知道了。我只盼著庫房裡面有很多銀子,要不然妹妹的事兒年底辦,前面的大事花了那麼多錢,到年底剩不多少了!”



    而此時康熙的心簡直是泡在冰水裡一樣涼透了。



    他擔心太子成家後養家困難,讓他隨意取用內務府的東西,怕內務府的人搪塞他,讓他乳母的丈夫凌普做主管方便他行事,結果他反客為主,反而成了內務府的主人。



    康熙的手指放在僅剩的賬本上敲著,跟下面傳令:革凌普總管之職。



    侍衛進來拖著凌普出去了。



    太子看著凌普被拉出去,趕緊看向康熙。



    康熙揮了揮手,讓其他官員下去,站起來和太子說:“內務府的事兒到此為止,朕許諾你隨意動用內務府的錢物,這事乃是朕有錯在先,失了察查。”



    太子剛想張嘴說話,康熙抬手阻止了他,就說:“截留貢品的事兒,你回去查查吧。”



    太子說了聲是,退出去了。



    看這個兒子真不打算解釋幾句就這麼離開了,康熙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這是什麼?這是闖了禍之後沒擔當。,還是篤定了不會治他的罪就一直就這麼維護他?



    康熙心頭對太子能不能繼承江山產生了疑問。



    太子目前所作所為已經不單單是能不能善待兄弟姐妹的問題了,現如今已經成了一個能不能做太子做皇帝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