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清醒夢 梨花樹下(第2頁)



    孟昭林遲疑道:“可是春紅她”



    孟向江打斷了他。



    “小柳平時把我照顧得挺好,而且恨水才是你明面上的親閨女,春紅就是個領養的,連戶口都是別人家的,查起來和你就沒血緣!就她了,一個女娃有什麼好想的,以前在村裡都是溺死的命,你趕緊晉升,我還盼著我兒子當上支隊長嘞!”



    臥室沒有開燈,孟昭林的身影徹底隱在黑暗中,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再想想。”



    他低聲道。



    孟春紅悄悄把門縫合上了。



    雖然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麼,也不清楚釣魚執法是個什麼意思,但孟春紅潛意識裡知道不是個好事,她心臟跳的飛快,卷子被她攥成一團,急促的呼吸用了很久才平復下來。



    這時孟恨水放學了,她一放學就跑去廚房看媽媽做了什麼飯。



    三分鐘後,她拿了一個冒著熱氣的排骨塊跑向妹妹,“春紅,是紅燒排骨——”



    “剛出鍋的,你快嚐嚐。”



    孟春紅猛地回過神,她下意識對著姐姐露出甜甜的笑,伸手就要接,孟恨水連忙抬高了胳膊,“說多少遍啦,你仔細著點兒,拿著骨頭邊,別燙著了。”



    於是孟春紅捏住了骨頭邊,在孟恨水笑盈盈的目光中慢慢吃掉了排骨。



    飯桌上,孟恨水給孟春紅夾了好幾塊好咬的排骨條,孟春紅一邊啃著香噴噴的肉,一邊時不時瞅孟昭林一眼,她直覺孟昭林會說什麼話。



    果不其然,在孟春紅吃光三塊排骨後,孟昭林開了口。



    他看向孟恨水,“恨水啊。”



    孟恨水抬起頭:“什麼?”



    “最近那個拐賣案有些危險,咱家周邊小區失蹤兩個小孩了,你看你們學校也不放假,要不我…”



    孟春紅手裡的骨頭掉在了地上,她發現自己的手指在發抖,雖然不知道為何在抖,但就是顫個不停。



    她試圖彎腰去撿骨頭,結果衣袖帶倒了身前的碗筷,陶瓷碗落地的清脆聲打斷了孟昭林的話。



    柳梅連忙上前收拾碎掉的碗,“不要緊不要緊,碎了好,歲歲平安啊春紅。”



    孟春紅的眼眶突然就紅了。



    她抬起臉:“爸。”她說:“您來送我上學吧,我好害怕。”



    孟春紅這些天總覺得很難受,無論是孟昭林緊繃的情緒,還是莫名癢的後背。



    她在鄉下時總被人用不友善的眼光看,長期以往她身體形成了一種機制,只要有人在看她,她就會後背發癢。



    但每次轉過頭,什麼都沒有。



    孟昭林又在拍照了,攝像頭對著自己,像是在自拍,最近他很喜歡時不時回下頭,然後拍張照片。孟春紅猜不透他在做什麼,於是愈發緊張,但她每次回家後都會笑,更頻繁地笑。



    她試圖壓下心底的不安。



    但也不是總會不安,比如孟昭林突然送了她一支筆,這就讓她有些開心,再比如抱著姐姐睡覺的時候,她每次和姐姐貼貼都會覺得很幸福。



    四月十四號,那天孟春紅罕見地吃了兩個包子。



    孟春紅後來總會想到這一天,其實一切都預示好了未來,無論是孟昭林讓她穿上的粉紅裙子,還是柳阿姨破了口的手指,亦或是她突然增加的胃口,最重要的是,出門前她忘記跟姐姐道別了。



    於是再也沒能道別。



    放學途中,孟昭林把她領到了偏僻花園裡的公共廁所,他說一會兒就出來,但三分鐘,五分鐘,十五分鐘都沒有出來。



    孟春紅站在公共廁所外,低著頭數了會兒螞蟻,而後後腦一痛,再醒來時,她已經在車上了。手被繩子捆在身側,眼睛和嘴巴都被膠帶纏住,弓著身體,像只瀕死的蝦。



    好吧,原來不是所有的拐賣犯都會跟你聊天。



    也有這種直接打暈扛走的。



    孟春紅知道掙扎根本無用,等人救不如自救,她的第六感再次救了她。由於最近的精神實在太不安,她在褲子口袋裡藏了把手工刀,塑料的那種,很袖珍,但刀尖還算鋒利。



    她努力抻著胳膊把口袋裡的小刀拿出來,一路都在磨繩子,不知道過了多久,司機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裡不知道說了什麼,但司機啐了幾聲後停下了車。



    那人下了車,大概是太過自信,車門並沒有鎖,孟春紅迅速在後座扯開已經斷了的繩子,撕開眼睛和嘴上的膠帶,從另一側輕輕跳了下車。



    孟春紅舒了口氣。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的福氣在後頭呢!



    車子不遠處是個廢舊工廠,工廠側面有片樹林,孟春紅脫下鞋子,一邊往後看一邊光著腳往樹林裡跑,直到她跑進樹林,那個男人都還在低頭打電話。孟春紅在樹林裡跑了七八分鐘,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捂著口鼻跳進了一個臭水溝。



    她的身體緊貼著臭水溝的牆壁,整個人都埋在骯髒的廢棄物裡,不久後隱隱約約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一動不動。



    傍晚,萬籟俱寂。



    孟春紅從裡面爬了出來,雖然乾嘔了好幾下,但她還是覺得有些開心,不是每個被拐的孩子都能跑出來的,她說不定還能救其他孩子呢。



    孟春紅仔細記下這個地方,趁著夜色往樹林深處跑,半小時後她到了一片梨園。



    現在正是四月,梨花開得旺盛,一眼望去全是醉人的白。



    哪怕身上的味道很噁心,她也聞到了很淡的香。



    孟春紅忍不住踮著腳,湊近枝頭去聞,這梨花可真好看啊,骯髒的滿是臭氣的汙水從她頭髮上往下流,她怕把梨花弄髒,連忙退後一步。



    這時窸窸窣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孟春紅嚇了一跳,她怕是拐賣犯追上來了,於是撒腿就要跑,但還沒跑兩步,那人就叫住了她。



    “孟嬌…?”



    孟春紅一愣,緩緩停下了腳步。



    她轉過頭,身後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大伯,孟春紅仔細辨認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張伯伯!”



    張伯伯就是當年在村裡說她會有大出息的人,張臣喜笑著點頭:“真是嬌嬌啊,四年前我買了這塊地,種了些梨樹,好看吧?”



    孟春紅的眼睛亮起來:“好看!伯伯好有本事啊。”



    張臣喜笑得更開心了,他打量了女孩幾眼:“剛才我還以為認錯了,但覺得眼睛像你…你咋把自己弄得這麼髒啊?”



    孟春紅實話實說:“我被壞人追,就躲進臭水溝了。”



    “大晚上的太危險了,我送你回家哈,呃…你這滿身的泥也太難受了,等等啊,我先去給你找點水沖沖臉,”說完,張臣喜就走向梨園深處的小屋。



    孟春紅想想,似乎的確如此,她總不能就這麼回家吧?柳阿姨打掃屋子很辛苦的,她才不要把地板弄髒,所以她就站著原地乖巧地等張臣喜回來。



    她左看看右看看,等著無聊了就對著梨樹愛不釋手地摸來摸去。



    一道白光閃現。



    天上忽然變亮,梨樹也開始發光。



    還沒等孟春紅反應過來,她就穿越了。



    孟春紅穿越的國家叫歷國。



    她剛穿來的時候,想了好幾天這是個什麼朝代,歷國又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蹦出來的小國,但是非常絕望,她對歷史一竅不通,她整天上課就想著下課,一下課就想著回家找姐姐。



    歷史課是什麼?



    不好吃,不喜歡。



    但總而言之呢,這是個不太富裕的國家,皇帝這人也不咋地,重徭役賦稅高,百姓們都窮得滿地吃草了,皇宮裡的吃食卻很不錯。



    孟春紅很心疼外面的百姓,但宮裡的嬪妃說她是既得利益者,純純屬於站著說話不腰疼。



    孟春紅無話可說。



    因為的確如此,誰讓她不僅穿越了,還穿成了不咋地皇帝的妃子呢。



    春貴妃。



    嘖嘖,一步登天式穿越就是說她這種人。



    起初孟春紅還是有些想家的,但很快就不想了,畢竟想也沒用,她又不知道怎麼穿回去,而且皇宮的日子實在過於美妙,皇帝整日忙於政務,很少來後宮,後宮里加上她共有四個妃子,一個賽一個的好看,她是最不好看的那個。



    “不愧是皇上,能被這麼多好看小姐姐包圍,”穿來的第二個周,孟春紅一邊嗑瓜子一邊自言自語,“我要是皇帝就好了。”



    “我要推翻暴君統治,成為歷國女帝!”



    很不幸,這句話被皇帝聽到了。



    好話不出門,壞話傳千里,當晚皇帝就冷笑著翻了她的牌子。



    這是她第一次侍寢,孟春紅的臉頰被掐得通紅,皇帝來回扯她的臉蛋:“你是活膩了。”



    “女帝?啊?就你?”



    孟春紅也是個看過穿越劇的當代女生,她想像個正經穿越女那樣誇誇其談,然後獲得不咋地皇帝的另眼相看,結果她剛說了一句“人人都有做皇帝的權利”,就被皇帝猛敲了個腦瓜崩。



    “你是真活膩了。”



    皇帝有些無奈地捏了捏眉心:“算了,我不和小孩計較。”



    孟春紅在心裡呸呸兩聲,她百無聊賴地瞅皇帝的臉,越看越覺得這張臉分外熟悉。



    熟悉的帥氣。



    孟春紅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了,不咋地皇帝的臉和她以前喜歡的一個男團隊長一模一樣,拽酷狂狷特別帥,皇帝很明顯被她讚歎的目光取悅,緊皺的眉心舒展開。



    “去床上躺著。”他說。



    孟春紅趕忙回神:“可我才十三歲!”



    皇帝言簡意賅:“李妃十一歲進宮,杏妃十二歲進宮。”



    孟春紅不敢置信:“她們一進宮就侍寢了?”



    皇帝頷首。



    凡事就怕比慘,孟春紅沒啥想說的了,皇帝都發話了,她還能說啥,不就躺著嗎,行吧行吧。



    第二天天光大亮時,皇帝已經上早朝去了。



    獨守空房的孟春紅爬起床,洗漱完,找了件舒服的衣服穿上。



    皇帝是個死變態。



    孟春紅在心裡小聲罵,他還是少來後宮吧!



    歷國真的是一個非常小的國,皇帝的後宮只有四個妃子就算了,一個使喚的人都沒有,幹什麼都要親力親為,孟春紅匆匆給自己上好藥,就往其他妃嬪的住處跑。



    她的心靈受到了重創,必須要和其他美女貼貼才能好。



    安貴妃是個二十歲的高挑美女,一見到孟春紅,就拿起手帕捂嘴笑:“個子挺矮,跑得倒快。”



    “閉嘴吧你!”孟春紅無能狂怒。



    安貴妃笑得更開心了,她拿著藥盒走過來,幫她塗後背上夠不到的傷,但剛掀起衣服,臉色就陰沉下來,“見血了,你昨晚是不是掙扎了?”



    孟春紅笑道:“根本不疼誒,原來出血了啊。”



    “沒掙扎,那是皇帝誒,我可不想掉腦袋。”



    安貴妃不說話了,小心翼翼地給她上藥。這時杏妃也過來了,杏妃大名林杏兒,是相府家二小姐,今年十四歲,進宮兩年,已經是宮裡的老人了。



    她就是那個說孟春紅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



    杏妃臭著臉,拿了碟水果放在孟春紅跟前,啪地一聲,“愛吃不吃。”



    安貴妃推開果盤:“昨天不還說討厭春兒嗎,這水果裡鐵定下了毒,誰愛吃誰吃,反正我和春兒不吃。”



    杏妃嗤笑:“我吃一口你再吃?”



    安貴妃:“那你趕緊吃。”



    杏妃怒而狂吃三個蘋果,安貴妃連忙救下最後兩個蘋果,塞給孟春紅一個,拋給剛來的陳妃一個。



    陳妃剛坐下就開始唉聲嘆氣:“苦了妹妹了。”



    孟春紅咬了口蘋果:“不苦不苦,姐姐們不都這麼過來的嗎?”她思索片刻,回憶道:“不過昨天狗…夠帥氣皇帝說今晚想去你那兒轉轉,姐姐節哀。”



    陳妃面色煞白。



    她身體不好,大病沒有,小病連天,根本沒法折騰,一聽今晚是她侍寢,扯著袖子就擦起眼淚。



    那叫一個我見猶憐。



    孟春紅手有些癢,當即就要替陳妃擦拭淚珠,但被眼疾手快防住了。



    陳妃滿目悲傷:“不用你,我有手。”



    孟春紅:“…我就是想讓你感受到姐妹的溫暖。”



    陳妃:“這倒也不必。”



    這時安貴妃給孟春紅上好藥了,幫她把衣服放了下來,叮囑道:“這兩天不要碰水,大家都會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