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陳然衣 濃墨重彩

    七點半。



    姜厭聽到了筒樓外打牌的聲音, 起身下了樓。



    王織花單手摸著牌,手邊壓了一堆零錢,吆喝著再弄點花生米和啤酒才夠味。姜厭提著垃圾路過, 被王織花攔住了。



    “丫頭你知道便利店在哪不”



    姜厭“不知道。”



    王織花鬆開手,姜厭徑直把垃圾扔了,轉過身猶豫不定地看了眼牌桌。



    王織花其實一直挺好奇姜厭的職業,再加上這半年樓裡死掉的人,她也有些信那些東西了, 見姜厭嘴裡有話的樣子,把牌塞給一旁圍觀的老大爺, 把姜厭拉到一邊。



    “你跟嬸嬸說實話, 你是不是特意來租這房子的,你有沒有看到啥不該看的”



    姜厭點頭, “看到了一點。”



    王織花面色白了些“看到了啥”



    姜厭比劃了下“一個這麼高的女孩,坐在扶手上晃著腿, 手臂張著,似乎想往下跳。”



    王織花不知道姜厭與沈歡歡認識, 自然就不知道姜厭拿到了陳然衣的信息, 而姜厭說的,正是王織花上午時跟沈歡歡說過的信息。



    王織花說陳凝在死前那幾天, 總是在扶手上坐著,像只鳥似的,和陳然衣一樣的動作。



    聽到姜厭的話,王織花的臉色刷白。



    “竟然真的有鬼”



    姜厭繼續道“我還看到住在709的女人弄壞了電線, 在大火裡被燒死。”



    這句話說完,王織花的臉上不僅有恐懼了,還閃過了精明。



    “我沒害過她, 她不會來害我吧”



    姜厭“當然不會,她害不了任何人。”



    王織花放心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臉色好了不少,摸索起下巴,“我就說她是自殺的,她家還想怪我身上騙我錢丫頭你的話能當證詞不,能不能讓法官也看見”



    姜厭搖頭“我信息不夠,無法和她對上話,不能讓她託夢給法官。”



    開始了開始了



    笑死,又開始胡扯了。



    沈歡歡那邊在真情實感以情錢動人,姜厭這邊就咔咔亂扯哈哈哈哈哈



    胡扯也好,營造一個江湖騙子人設,普通人深究不起來,以後慢慢就忘了。



    王織花連忙問“需要啥信息”



    “能喚醒她意識的真實信息,最好是她本人經歷過的印象深刻的記憶。”



    王織花皺眉想起來。



    她其實沒多相信姜厭的話,但姜厭說的都對,最起碼是符合她心意的對。退一步來說,就算她把陳凝的信息告訴了姜厭,她也沒有任何損失。



    穩賺不賠的買賣。



    而姜厭要的就是王織花的這種心態。



    沒過幾個呼吸,王織花就想起一件事,因為這件事她記得尤其深刻。



    “你肯定不知道,咬死何漱玉的狗其實是陳凝養的,”王織花開口說道,“那狗特別兇,見人就想咬,要不是陳凝慘死,樓裡有人怕扔了狗犯忌諱,我早就把那狗趕出去了。”



    這個信息姜厭知道,但還是佯裝不知地點了下頭。



    “不過幸好我養了三四個月就被張添要走了,”王織花繼續道,“他說這狗拴在屋外能震懾人,他不想何漱玉白天被打擾。”



    “哦跑偏了跑偏了,這就說陳凝哈。”



    “說實話我以前一直挺納悶的,”王織花嚥了下口水,說起她很久之前的懷疑,“陳凝養那隻大黑狗完全沒有一丁點道理。”



    姜厭“為什麼”



    “因為陳然衣怕狗啊,”王織花解釋道,“這丫頭從小被狗咬過,見到狗就哆嗦走不動路,但陳凝就跟沒事人一樣,在陳然衣中考那年從老家帶來了那隻大黑狗。”



    “那狗平時就拴在709外面,因為七樓就住了她們家嘛,所以我也沒管,這狗叫的不勤,久而久之我也把這隻狗給忘了,”王織花回憶道,“但就在然衣中考前那個週末,這狗突然叫了半個下午,叫得我心煩,有的租戶讓我去管管,我就上去看了。”



    王織花說“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然衣那個小姑娘哭。”



    “這丫頭平日裡特別懂事,有禮貌學習又好,笑起來也好看,見誰都笑,我覺得這孩子將來肯定有出息,也喜歡塞給她些零嘴,”王織花回憶了片刻,聲音逐漸不忿,“但就是這麼個女娃被她親孃養的狗嚇得杵門口哭,嚇得門都出不去,只要她往前走一步,那狗就衝她叫喚,好像它只是陳凝養的狗,然衣不是它主子似的”



    王織花撇嘴“然後我就用掃帚打了那狗,最後還踹了它幾腳,我想教然衣怎麼打這頭畜生,結果女娃怕得話都說不出來了,我也沒難為她。”



    “後來呢”姜厭問。



    王織花還沒說到陳凝,應該還有後續。



    王織花摸索了下褲兜,掏出了支菸,“說來也是湊巧,陳凝那天下班早了半小時,突然就回來了。我心想正好,趕忙催促她把狗扔了,可她就跟沒看見我似的,揪著然衣的衣領就往屋裡扯,那巴掌是一下一下地往上呼,啪啪響,我臉皮都跟著疼。”



    “我可算是清楚陳凝為啥要養那條狗了。”



    在王織花的唾沫星子下,那天陳凝單方面的暴力毆打,格外生動。



    “陳然衣你在門口乾什麼”陳凝一把把陳然衣扯遠了好幾米,目眥欲裂。



    “你作業寫完了你保證能考第一了我在外面賺錢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還敢玩還敢玩還敢玩我生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你發誓你還敢不敢玩”



    “當初要不是因為懷了你,我早就找到男人嫁了我都是因為誰過的這麼慘都是因為你啊,然衣啊,跟媽媽說說,你到底有沒有心啊”



    “狗你還好意思說狗,你哪次被狗咬不是你想出門玩,打針的錢還要我省吃儉用地摳出來媽媽容易嗎,啊專門回老家給你挑了條狗,我是為了誰還不是想讓你專心學習你乖乖在家學習不好嗎為什麼非要出門”



    王織花一下一下抽著煙,她時隔這麼久還能想起陳凝的話,是因為當時陳然衣被揍的時候,與她對視過一眼。



    那時候陳然衣的眼淚似乎在眼眶裡打轉了一圈,但沒有哭,很悲傷,卻沒有求救。



    在王織花的轉述裡,陳凝逐漸口不擇言,把軟刀子往親生女兒的心口裡插。



    她從女兒想要出門,過渡到她要出去約會,過渡到她早戀,過渡到她不要臉,過渡到生孩子,過渡到她自己的可悲命運。



    “你是不是談戀愛了”陳凝把陳然衣的頭壓在桌子上,讓她反思自己,“小小年紀不學好,這就學會想男人了現在這狗都管不住你了是嗎你告訴媽媽你跟誰談戀愛了,我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要早戀不要早戀,你是不是跟男人睡了你把衣服脫了,現在就脫媽媽受過的苦不想你受啊,你怎麼這麼不聽話”



    “沒談戀愛既然沒談戀愛,為什麼要出門想透風你憑什麼想透風你媽我這輩子都沒透過風,你想透風你還想幹什麼,你怎麼有臉,你還想幹什麼,你說,你說”



    “媽媽都是為你好,再過幾年考上好大學什麼都有了,你以後會感激我的你不是說你喜歡讀書嗎不是說以後當牙科醫生嗎你要為媽媽好好努力啊,醫生很難當,你要很努力才可以啊,中考考到班級第一可以嗎”



    “媽媽付出這麼多,你為了媽媽,可不可以加把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