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蠶土豆 作品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想象(第2頁)

 

    但是雙方都有一種直覺,某個時刻,只需一下,就可以決定生死。
 

    或是馬苦玄的某種神通,或是陳平安的某拳或是某劍。
 

    周密說道“如此說來,他至少擁有兩把本命飛劍,一起天地,搭建框架,設定邊界,請君入甕,東道主請喝罰酒還是敬酒,就看心情了。一起萬物,依託於一條金精銅錢造就而出的光陰長河,任由他在兩岸自由佈置,兩把飛劍兩種神通,搭配起來,可謂天衣無縫,相當於三教聖人隨身攜帶了一座原本無法遷徙的坐鎮道場。兩相比較,稍遜一籌的,是無法提升一個境界,優勢是往古來今,四方上下,都在此境中。”
 

    馬苦玄大感棘手,皺眉道“就不能是一把本命飛劍擁有數種神通”
 

    周密會心笑道“忘記那鄒子評定的數座天下年輕十人了你就不奇怪,為何只有那個橫空出世的山澤野修,劍修劉材,被鄒子故意點破其兩把飛劍的名字、根腳甚至連劉材擁有的那兩枚養劍葫都一併道破分明是鄒子意有所指,宛如一封書信,昭告天下,就不必將書信交到某人手上了。劉觀還是唯一一個以金丹境登榜的天才,反觀墊底的末代隱官陳十一,當時還是靠著同時是元嬰境劍修和御風境武夫,才得以躋身此列。如果我沒有猜錯,養劍葫心事中溫養的飛劍碧落,一劍倏忽間,上窮碧落,想必刻意針對的,就是陳劍仙這把”
 

    周密抬起手,一卷袖子,“這座廣袤天地了。任你天高地闊,陰陽契合,大道在此循環有序。劍修可以一劍破萬法,劉觀更是能夠一劍破萬劍,上窮碧落下黃泉,牢籠屏障都成了虛妄。”
 

    “道祖又一枚養劍葫立即,劉材憑此煉劍白駒,恰好壓勝這座天地間的那條光陰長河。總之就是兩劍剋制兩劍,剛好苦手至極。”
 

    陳平安撫掌笑道“厲害厲害。雖然是個假的,離著下一等真跡還有些距離,已經不算太過拙劣了。”
 

    馬苦玄說道“別忘了你是墊底的那個,還能這麼開心。”
 

    陳平安笑道“我是數座天下年輕十人的墊底,那你作為寶瓶洲年輕十人的榜首,你開心不開心”
 

    馬苦玄扯了扯嘴角。
 

    陳平安說道“難道是鄒子排定榜單的時候,私底下跟你打過招呼,你覺得寧頭不做鳳尾,就把墊底位置讓給我了”
 

    馬苦玄伸手揉了揉臉頰,咧嘴笑道“有你哭的時候。”
 

    陳平安笑呵呵道“馬苦玄,你有個從孃胎帶來的臭毛病,就是見不得別人好,什麼都想要壓人一頭。再就是你只做那種你覺得可以做好的事情。苦玄啊,這樣不好,得改,當然前提是你還有機會,去改過自新。”
 

    馬苦玄被一句“苦玄啊”噁心得不輕。
 

    周密卻是看了眼雪地裡的那抹鮮紅。
 

    馬苦玄譏笑道“老秀才的死對頭,說過好為人師是人之大患。我聽說你講道理不過癮,乾脆跑去村野當了個教書先生”
 

    陳平安說道“我倒是覺得人之大患有二,除卻聖人教誨的好為人師,還有一患,就是恥於為人弟子。”
 

    馬苦玄一時語噎。
 

    陳平安深呼吸一口氣。
 

    選擇畢其功於一役,好像不是不可行
 

    周密不再理會這兩個同鄉同齡人的打嘴仗,自顧自說道“世人都誤以為劉材的出現,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劍修,躋身數座天下年輕十人之列,屬於應運而生,順勢而起,得到了天地的青睞,覺得是天道不願讓寧姚專美於前,就像年輕一輩當中,武道路上先有曹慈,便後有陳劍仙,似乎劍道也該如此,劉材才會被拿來跟寧姚作比較,覺得煉劍百年之後的劉材,與寧姚有機會在某個相同的境界階段,爭個劍道高下。都沒有料到劍修劉材真正要對付的,並非寧姚,而是陳劍仙。”
 

    馬苦玄的腦子不比尋常,非但沒有幸災樂禍,反而遺憾自己為何沒有這樣的宿敵
 

    陳平安當然也算宿敵,但是劍修劉材,卻是鄒子為陳平安量身打造出來的關鍵勝負手,意義不同。
 

    不過這種覺得劉材有機會跟寧姚在劍道上掰一掰手腕的誤判,在當時,確在情理之中,因為很多人都覺得飛昇城遷徙去了五彩天下,不再是劍道氣運濃厚的舊劍氣長城,照理說寧姚的破境速度,確實可能會放緩腳步,她每提升一個境界,下一個境界的停滯歲月就會更久。那麼手握兩枚道祖養劍葫的劉材,就有了追上的可能性。
 

    事實如何還能如何,自然是後知後覺,誤會寧姚了。
 

    原來她在不在劍氣長城煉劍,完全沒兩樣。
 

    先前一萬年,人間劍修,無非是陳清都和陳清都之外的其他劍修,僅此兩種。
 

    如今寧姚已經呈現出補缺陳清都的跡象和勢頭了。
 

    就是不知道由飛昇境合道十四境的這道天關,會不會攔她一攔
 

    馬苦玄突然發現陳平安那廝臉色古怪。
 

    怎的,話趕話,聊到了你那道侶寧姚,便想到了自己是個吃軟飯的開始不得勁了
 

    如今浩然天下,幾乎都知道正陽山那位搬山老祖的戰績履歷,了不得,令人咂舌,做出過如今回頭看便堪稱一連串驚世駭俗的壯舉,曾經在驪珠洞天,先是重傷了劉羨陽,繼而迫使陳平安跟寧姚聯手對敵,雙方周旋頗久,與宋長鏡對過拳,最後好像還挑釁過齊靜春,只因為想要搬走那座如今歸屬於夜遊神君的北嶽披雲山
 

    卻不知其實當年馬苦玄也曾單獨挑釁過他們。
 

    那會兒的馬苦玄,想法依舊迥異常人,反而覺得那個外鄉少女跟泥瓶巷狗腿子,如果身份一個天一個地的他們,能夠走到一起,天雷勾動地火,滾個被單什麼的,挺好的,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比較有趣。
 

    陳平安搖頭笑道“假人就是假人,到底不是真人,只能按圖索驥,不能異想天開。”
 

    周密說道“哦懇請陳劍仙不吝賜教。”
 

    陳平安說道“先介紹一下我兩把本命飛劍最早的名字,分別是籠中雀和井中月。再糾正你一下,劉材的飛劍白駒,一開始是用來針對籠中雀的,飛劍碧落,才是針對井中月。當然你現在的判斷,也沒有什麼問題,我拿一袋袋的金精銅錢熔鑄為一條光陰長河,痴人妄想,不自量力,試圖在籠中雀內打造一座小千世界,也是歸功於劉材的出現,他那兩把飛劍,給了我很大的啟發。”
 

    言下之意,就是明知劉材在前邊道路上等著自己,陳平安非但不繞道,反而更進一步,你那把白駒不是無視光陰長河的拘束嗎那我就千方百計到處蒐集金精銅錢,一直砸錢下去。你那把碧落號稱一劍破萬劍那就看看你到底可以破去幾個一萬劍,十個,百個
 

    周密恍然大悟,“不怕抱道而亡,只肯直道而行,原來這就是劍修。”
 

    馬苦玄嘖嘖道“頭真硬。”
 

    周密流露出讚賞神色,笑道“信命卻不認命,是個好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