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複雜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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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重溟道別之後,玉天寶追上烏渡,同行的這段時間他對烏渡的潔癖已經深有體會,再加上烏渡的心情不太好,所以玉天寶什麼都沒說。

他們飛快地回到了客棧,在等待烏渡換洗衣物的期間,玉天寶便在樓下等著,用路上摘來的狗尾巴草逗弄無精打采的旺財。

“小旺財,你為什麼不高興?”

玉天寶對旺財很有靈性的表現一直很難習慣,這條狗看起來真的在為師兄弟之間冰封的關係而感到失落。

旺財沒有搭理他,埋著頭,尾巴垂在地上,默默地伸爪扒拉地面。

旺財作為鹹魚派的吉祥物也是能夠回覆的,甚至由於體力值短,恢復的速度很快,步早一開始確實有點累,但在回覆過來之後,只是單純地不太想理人。

玉天寶伸手去撈旺財脖子間的紅繩,明晃晃的金色魚樣吊墜十分顯眼。

步早對他沒有隱瞞,當初玉天寶問起,他就直接將此物乃鹹魚派信物的事情告訴了他。

玉天寶出場的時機很巧,他甚至不用在見過各個馬甲進行猜測,步早也不覺得他會想太多,倒不如直接告訴他。

而此時此刻,看著手心的那條小金魚,玉天寶面上流露出一種奇異的神色。

“……一條狗都能有信物。”

他喃喃說道。

身為羅剎教少主的玉天寶,手中並沒有任何能證明自己身份的信物。

旺財的眼中倒映出他的模樣,步早凝視著他。

看來玉天寶並非全然不曾意識到自己的定位有些古怪。

身後傳來腳步聲,玉天寶放下手,小金魚從指尖滑落,他轉身向後看去,看著烏渡在他身邊蹲下,先伸手揉了揉旺財的狗頭。

潔癖十分嚴重的烏渡總是乾乾淨淨的,此時身上也散發著淡淡的好聞香味。

而每當變得最乾淨的那段時間,烏渡周身的氣質便會十分柔和,由身到心都透出一種舒適的感覺,令身邊的人都覺得心情平和起來。

但玉天寶見過他提刀時衣襟上染上血跡的姿態,與平和扯不上任何關係、

“咱們之後該做什麼呢?”

玉天寶興致勃勃地問道。

他發現跟著烏渡能近距離看到外人無從得知的事情,讓玉天寶有一種微妙的成就感。

烏渡遲疑了一下:“看掌門師父和小師弟什麼時候能聽到這個消息……先去找找小師弟。”

玉天寶眨了眨眼,他總覺得烏渡似乎有些猶疑,好像不大確定自己的計劃是否會成功。

“那你的小師弟在哪裡呢?”

玉天寶問道。

入中原之後他好像沒怎麼聽說過曉輕舟和無爭山莊的原少莊主同行之後的去向。

而鹹魚派掌門……捲走霍休的財產之後便再度銷聲匿跡。

玉天寶覺得這整個門派的人似乎特別喜歡玩躲貓貓,

就愛藏著,出其不意跳出來嚇一嚇人。

烏渡想了想,道:“我大概知道他去了哪裡,但也需要確認一下。”

*

鹹魚派。

無情在這裡待了已經有段時日,時間不算長,但江湖上傳來的事情卻複雜得不像短短几個月內會做出來的事。

如今鹹魚派主事的之人是烏渡當初從石林洞府帶出來的受害者們,無親無故的他們在被烏渡帶來後便一直待在鹹魚派。

鹹魚派的掌門只露過那一次面,還用芭蕉葉遮住臉,若隱若現,十分神秘,作為一派掌門,他簡直像個撒手掌櫃。

江徵向無情介紹了鹹魚派的情況,加上無牙門與十二隻手前來投奔的人,此時待在鹹魚派的總共有二十五人。

一點紅此時不在鹹魚派,儘管烏渡沒有提出任何要求,但一點紅還是希望自己能為烏渡做點什麼,除此之外,作為殺手組織中排行第一的殺手,他對殺手組織更為了解。

——所以一點紅陪著同事們熟悉了一下新的工作地點後,便離開去與冷血匯合了。

鹹魚派上上下下,全是後來的外人,真正的主人並不在此。

無情對這種狀況感到些許無力,他確實無法找到通往師弟曾經去過的山中建築,但這種放養式的招攬教徒,顯得十分隨意。

在鹹魚派待了一段時間之後,無情漸漸明白了這些有著不好過去的人主要在做些什麼。

精進武藝,學習知識,天文地理,經史子集,商道岐黃,能看的都要看,能學的都得學。

——“鹹魚派沒有文盲。”

說這話的是掌門,烏渡向他們轉述,又經由江徵傳達給無情。

那時鹹魚派掌門還沒有向霍休動手,無情只能憑藉其餘人的描述試著揣測對方的為人,但愈是揣測,對方的形象愈是模糊。

供人學習的古籍書冊全是手抄,字跡時而端正,時而狂草,但仔細翻閱過後,能分辨出共有四人的字跡,有些書頁上還能見到墨色的狗爪印

無情幾乎能想象出鹹魚派的師徒四人各自抄書的畫面。

也許是為了打發時間,也許是為了加深印象,他們抄著書,小狗旺財在一旁乖乖地待著,也有調皮的時候,爪子沾了墨水,按上書頁,留下痕跡。

如此看來,他們也曾有過關係和諧親密的時刻。

神侯府也有諸多古籍書冊,卻比不上鹹魚派的種類之多,甚至有無情未曾見過的書,上面記載著遙遠海外之事,也有畫著修築機器的古怪書籍,無情閱遍群書,竟然也一知半解。

這也是他在此久待的原因之一,六扇門若是有事,文件也會送此地。

因為烏渡向江徵說過,被允許進來的人想做什麼都可以,當無情在那些書前流連忘返時,江徵便主動邀請他留下。

江徵這麼主動也存了幾分私心,他知道鹹魚派的幾人在江湖裡攪風攪雨,與無情大捕頭打好關係沒什麼壞處。

石觀音是個很挑剔的人,被她

看上的男人除了容貌,本身的能力也相當出色,所以鹹魚拍內的事務都交給他們幾個處理。

步早不可能將每件事都把控在自己手中,隔線操作就算好的了,真要他親力親為簡直是在要玩家的小命。

江徵值得他的託付,所作所為完全符合步早的預想。

神水宮弟子帶回禮拜訪鹹魚派比烏渡擄走魔教少主的消息先一步到來,無情作為當時事件的親歷者,沒有想到自己還能目睹後續。

水母陰姬竟然真的……兌現了她和曉輕舟的承諾。

“曉谷主已經看過單子,江公子可以自行確認一番。”

一名弟子拿著回禮的單子遞給江徵,她們身後是二輛貨車。

江徵跟她去確認具體內容,完全做實了管家身份。

無情則向另一名弟子搭話,問她石觀音等人在神水宮的情況。

“曉谷主也問過了……”

那弟子有些遲疑,無情露出求知的眼神,她想到無情的身份,斟酌了一下,簡短地向無情說明了一番情況。

這倒不能說是她管不住嘴,八卦之心人皆有之,神水宮內的陰影在弟子心頭盤亙許久,不吐不快。

她的敘述沒有進行任何添油加醋的行為,甚至還簡化了些許內容,但這卻依舊讓無情短暫地茫然了一瞬,沉默地消化著陰宮主的人際關係。

神水宮弟子欲言又止,看著無情皺眉,自己也跟著嘆了口氣。

“唉。”

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嘆息,聽到這聲嘆息,無情嘴角一抽,想了想,道:“石觀音那幾人武功都被廢除,你們不必擔心她對你們下手……陰宮主那裡……”

神水宮弟子小聲道:“多謝大捕頭指點,我知道,情之一字最難解嘛……我知道的。”

她秀麗的面容上是一種略顯老成的滄桑。

無情無言以對。

這次見面,神水宮弟子不像他想象中的那麼不近人情……

江徵清點完回禮後本想請神水宮之人進去坐一坐,但她們沒有答應,態度鮮明,在車上的貨箱被搬下後便立刻驅車離開了此地。

無情沒有過問神水宮的回禮有哪些,而是想著神水宮的近況陷入沉思。

神水宮這樣下去會如何呢?

畢竟水母陰姬打破了自己定下的規矩,難以服眾,讓人感到不滿從而做出行動應當也是遲早的事。

在神水宮弟子前來拜訪之後不久,烏渡在羅剎教的所作所為被好事人傳至中原,以飛快的速度傳遍中原武林。

他不止從羅剎教搶了人,還拐走了羅剎教少主,沒有兌現自己釋放人質的承諾,被人評價為一個背信棄義、賊壞賊壞的傢伙。

此時在鹹魚派之人都是因為烏渡才會來到這裡,一大部分人都曾與烏渡同行至此,認為這樣的評價並不可信。

“肯定有哪裡被人故意誇大了。”

烏渡帶來的第一撥人中有人如此說道。

“對啊對啊,烏公

子為人那麼友善,只是做事陣仗比較大而已。”

說這話的人是前無牙門死士中年紀最小的那位少年。

沒有見過烏渡本人,但從一點紅口中聽說了一系列有關他好話的前十二隻手成員保持沉默。

無情打算離開鹹魚派了,鹹魚派的人總能做出讓他不知該以什麼表情面對的事情。

無情與身邊跟隨的劍童離去之前,江徵對他道:“大捕頭,烏渡……不是那樣的人。這次肯定也是人添油加醋,就算不是,也有別的理由。”

來到鹹魚派之後不久,無情從他們那裡知道了當初石林洞府事件中隱藏的兩個奇怪人物,江湖裡流傳的說法並不全部貼合事實。

“我知道。”

無情淺淺地笑起來。

烏渡是冷血的朋友,在詳細瞭解烏渡下山所做的事件後無情便選擇對他給予一定程度的信任。

然後離開鹹魚派沒過一段時間,無情又聽說了烏渡做的新事

情。

——他綁走了自己那位叛出師門的大師兄,交給了不知名的僱主,圓滿地完成了一個“活捉萬物樓樓主”的任務。

無情:……嗯?

這樣的發展出乎很多人的預料,凡是與烏渡有過交集,聽到過他對自己的同門那滿是濾鏡的看法,見過他提起重溟時溫暖開心的表情的人,都感到難以置信。

懷揣著疑問的無情先與司空摘星碰面,這傢伙為了打聽消息混進客棧做跑腿小二,周邊的人都在討論這件事,他端菜途中朝無情擠眉弄眼,晚上屁顛顛地跑過來向無情搭話。

“大捕頭,重溟樓主被自己師弟抓了呢。”

司空摘星容光煥發,幸災樂禍。

放在以往,司空摘星決計不會在立場敵對的六扇門捕頭面前挑明自己的身份,但這次是例外。

無情是他當初在重溟跟前非自願當手下的見證者,如今則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見證者——司空摘星只是想找個人一起嘲諷重溟罷了。

他可沒忘記重溟非要他當手下的嘴臉!甚至還讓自己被迫欠下了一個人情!

無情默默地看了他片刻,幽幽道:“你怎麼這麼高興?難道那個僱主是你不成?”

司空摘星瞪大眼睛:“怎麼可能,我才不會自己花錢找個大爺。”

無情笑了一下,司空摘星好像忘了自己一直堅稱沒在重溟手下吃虧,然而此時他擺出這種反應,是個人都能猜到當時肯定發生了什麼。

偷王之王必定是在萬物樓樓主手下吃過虧沒跑了。

無情的笑容令司空摘星意識到什麼,他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笑眯眯地道:“大捕頭,你想去救他嗎?”

無情道:“我與他無親無故,為何要救他?”

司空摘星道:“他是萬物樓樓主,一定知道許多秘密,若是被人逼問出來就很不妙了。”

無情淡淡道:“他是萬物樓樓主,少不了救他的人。”

司空摘星嘆息道:“連烏渡都放棄他了,他的手下恐怕更不靠譜。”

無情停頓了一下,神色古怪地問道:“你就這麼想看重溟的笑話?”

“是啊哈哈哈哈哈。”

司空摘星大笑出聲,歡快得不行。

司馬昭之心顯而易見。

無情嘴角微抽,他就不該放人進屋,這麼想之後立刻趕人走。

司空摘星笑嘻嘻地後退爬上窗口,回頭問道:“無情捕頭,鹹魚派是不是讓你很頭疼?”

“你現在也讓我很頭疼。”

無情沒有否認。

“但他們很有趣,不是嗎?”

司空摘星話中帶笑,語氣有一瞬忽然很認真。

丟下這麼一句話,司空摘星利落地跳下窗子,下方傳來一聲悶悶的輕響,隨後一切歸於寂靜。

無情猜到他打算捲進這件事情裡,望著窗外的虛空,默默地在心中做出回應。

——確實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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