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溟子 作品

第一百六十章 相逢是緣別離苦

“清紀散人?我師父是藥王谷谷主秦紀,不是清紀散人,姑娘是不是認錯了?”

秣靈想也不想,十分肯定的道:“沒有沒有,這白梅玉玦是清紀散人在我及笄禮時送我的,我雖沒怎麼跟他交流過,但每年他都會來洛州城祭祀,而且每次都聽母親稱呼他秦紀,所以我絕對不會認錯。”

祭祀?洛州離藥王谷千里之遠,師父跑這裡來祭祀誰?

從記事起,不論是清明前後還是七月半,他們從來都沒有見師父祭祀過誰,而師父也說自己無親無故,無人可祭拜,可他大老遠跑洛州來祭拜的會是誰?

莞爾,秣靈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細細打量了裴玄陵一圈,猜測問道:“哦!我想起來了!你是秦師父的小徒弟吧,叫什麼裴……裴玄陵!你師父好幾次來都提到過你。”

這下輪到裴玄陵驚住,問道:“你知道我?”

秣靈點頭:“對啊對啊,你師父我次來還問過我母親關於補魂的術法呢,可惜沒結果。”

“補魂?師父他老人家看起來挺悶的,沒想到暗地裡花了這麼多心思。”

寒淵道:“你是他徒弟,同時也是你父親,對你上心是很正常的事,不過現在他不用憂慮你活不長了。”

殘缺的魂魄已經悉數找回,他現在雖沒了修為,可至少能像個正常人一樣,活到壽終正寢。

秣靈道:“你們來洛州是有什麼事嗎?我看你們風塵僕僕的樣子,應該還沒有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吧,要不去我們青竹閣,我母親一定很歡迎你們!”

裴玄陵思量片刻,略帶歉意的點頭:“那就有勞姑娘了。”

秣靈把軟劍挽回腰上,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到樓梯口,道:“不有勞不有勞!走吧,我帶你們去見我母親。”

寒淵刷先起身,伸手去把一旁的大氅拿來給裴玄陵披上:“走吧。”

“嗯,煩請姑娘帶路。”

秣靈道:“跟我來吧。”

出了客棧的幾人不疾不徐的走在街上。夜晚的洛州城燈火雖不比帝都那般璀璨奪目,有精美絕倫的花燈襯托貴氣,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秣靈走在路上時不時回頭看裴玄陵,姑娘也是個有話就直說的人,心中的疑問從不藏掖著,當下便問:“你和你師父形容中的樣子不太像。”

裴玄陵道:“怎麼說?”

秣靈靈動的眼睛軲轆一轉,沉吟片刻道:“嗯……你師父說你眼睛不好,身體虛弱得不能過度修煉,因為這點你不喜歡和人交涉,性格孤僻,不過……”

她頓了頓,看向裴玄陵背後的魏子青和陳珀等人,繼續道:“不過現在看來,你師父說的並不是很對,你的人緣很好,而且身體康健,不是個病秧子。”

裴玄陵淡淡一笑,解釋道:“我師父沒有形容錯,我之前就是他說的那樣,只不過後來遭遇了些許轉折,兄長和摯友們幫助我治好了身體,不然我還是那個走幾步路都喘不過氣的病秧子。”

經他這番解釋後秣靈瞭然,她指了指裴玄陵身後的幾人,目露羨慕的道:“你的人緣真好,有這麼多值得信賴的兄弟。”

裴玄陵道:“是啊,遇見他們我深感榮幸。”

回想起曾經經歷的種種,他在只覺得彷彿身在昨天,白露司能走到如今,每邁出一步都是頂著風雨向前,從不被重視到現在的容光煥發,每一個人都功不可沒。

秣靈又看向他身旁的寒淵,本來要指向他的手在對方冰冷的的眼神威懾下不由自主的放下,語氣帶著幾絲畏懼的道:“後面的是你摯友,那他是你兄長嘍。”

裴玄陵側目,視線恰好撞入寒淵深邃的眼眸中,那雙眼睛裡倒映著嘴角上揚的他,眸色冰冷,看他的目光卻存著不易察覺的溫和。

“是,他是我的兄長,我最重要的人。”

聞言,秣靈看到寒淵的那雙眸子柔和了下來,再抬起時恢復了方才的冰冷。

不知不覺間,秣靈已經帶著他們來到了一處白梅林。

走到梅林入口處,寒淵突然頓住了腳步,看著梅林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

察覺到他神色的變化,裴玄陵自然而然的問道:“怎麼了?”

寒淵摘了一朵白梅,示意他看自己的手心,只見新鮮的白梅在他手心裡慢慢的變成了紙質,與真的白梅比起來十分逼近。

湊過來的魏子青只看一眼就明白了其中奧妙:“原來如此。”

陳珀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問:“什麼?”

魏子青接住一朵落下的白梅:“是障目術,萬千幻術中的一種。”

哪怕魏子青解釋了,陳珀眼中的愚蠢依舊清澈,看的魏子青扭過頭不再理他,臉上寫著,此人腦子裡面和水太多了,救不了億點。

前面帶路的秣靈見他們停了下來,恰好聽到他們的話,目露讚許的道:“喲,不錯啊,竟然能看出來這是障目術,看來你的修為不低啊。”

魏子青道:“姑娘過獎,在下只是對符咒術法頗為感興趣,所以恰好知道而已。”

秣靈眉毛一揚:“那你感興趣的還挺廣,這種失傳老久的幻術都知道,那我考考你,你可知這障目術是誰創的?”

這下魏子青可就犯了難,他只知道這是障目術,是萬千幻術中最古老且最強的幻術,可這創術人是誰,他是實打實的不知道啊。

“這……”

就在他要說不知道時,一向冷漠少言的寒淵開口了:“帝尊所創。”

秣靈拍手稱妙:“不錯不錯,正是帝尊所創,這位朋友挺博識。”

說罷,她折下一根白梅枝,雙腳一蹬,穩穩的躍到樹幹上坐著,手裡把玩著白梅枝:“想來你們聽到過不少關於帝尊的故事,我也在我母親那裡聽到過不少,不過都很模糊,大概就是那位帝尊於我家祖上有恩,其餘的就是一些他很神秘的事了。”

欣賞夠了手中的白梅,她隨手將白梅一扔,白梅落地的瞬間便散成碎紙,融入泥土中。

她接著道:“我從沒見過這位帝尊,想來也見不著,畢竟他是幾百年前的人,恐怕早就死的骨頭渣都不剩了。”

“……”

“……”

秣靈悠閒的晃盪著小腿:“這障目術早就失傳了,現在你們見到的障目術是我母親和秦紀師父依照古籍記載修復的,威力沒有原有的障目術強,你看,這麼容易就被你們看出來了。”

秣靈指了指人群中的寒淵,而她面前的幾人卻都傻愣愣的呆住,目光不約而同的轉向寒淵。

妹妹,有沒有可能,你面前站的這位就是你口中所說的死的骨頭渣都不剩的帝尊本人?

寒淵道:“與原有障目術相比的確有瑕疵,不過不錯。”

能讓創術者開口誇讚,想來這術法修復的的確不錯。

秣靈嘆了口氣道:“不錯也沒用啊,我母親和秦紀師父用幻術維持這白梅林,為的是紀念一位友人,他們想讓這位友人回來時能看到盛開的白梅,可惜這白梅雖能以假亂真,可瑕疵的幻術終究不能長久維持,一旦細看就穿幫了,毫無生機。”

寒淵沉默片刻,突然問道:“你的母親名甚?”

秣靈:“秣蘇。”

寒淵回想起不知多少年前,他在深巷中救過的一個走失的小姑娘,喃喃道:“原來是她。”

裴玄陵道:“你認識?”

“嗯”寒淵點頭:“一位緣分淺薄的故人之女。”

秣靈一隻手指點著嘴唇,歪頭:“嗯?你認識我母親?”

寒淵道:“有過一面之緣。”

說著,他目光轉向她身後的白梅林,問道:“你母親很在意這片白梅林?”

秣靈道:“對呀。”

寒淵道:“那麼,作為一面之緣的交情,這片白梅林是我送給她的見面禮。”

未等秣靈弄清楚他這話的意思,寒淵伸手在陳珀扇子上一劃,摻雜著縷縷金絲的血水瞬間流出。

以血為墨,以指為筆,寒淵抬手畫出一枚符文,畫完後符文直接朝白梅林中心飛去,落地後形成了一個金色的大法陣,下一刻,白梅林颳起夾帶白雪的寒風,梅花花瓣登時漫天飛舞。等陣法落成,寒風散去,白梅林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但不同的是這些白梅樹看起來更加有了生機,看起來和真的白梅如出一轍,摸上去的感覺也一模一樣,要不說這是幻術,恐怕沒人能看出這是假的。

“……我的天,這還是紙做的?完全是給死物注入了生機讓其活了過來啊!”陳珀嘖嘖稱奇的扒拉著白梅枝。

目睹了這一幕的秣靈震驚得差點從樹上摔下來,及時拉住樹枝才穩住身形:“你怎麼做到……”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道英氣的聲音從白梅林深處傳來。

“阿靈,這裡發生了什麼?”

只見一位身著紅衣的女子向這邊走來,待走近了眾人才看清楚來人的面容。

只能說這女子委實是英氣逼人,英挺的柳眉,細長蘊藏著銳利的眼眸,削薄輕抿的唇,颯氣的站在那裡就給人一種盛氣逼人的氣勢,孑然獨立間散發著傲視群雄的強勢。

這氣勢,恐怕也只有常年帶兵打仗的司珉能與之匹敵。

秣靈一見女子就像見了貓媽的貓崽,麻溜的從樹上下來,唯唯諾諾的道:“阿孃,你咋來了?”

秣蘇沒好氣的斜睨一眼女兒,道:“梅林這邊的術法異動得大,我過來看看,這梅林沒……”

她突然發現梅林的術法變得更加穩固,而且梅林也好似活了過來,不像以前那般死氣沉沉了。

“這是怎麼回事?你動了梅林的術法?”

秣靈指了指人群中的寒淵,道:“我沒那本事動啊,是他動的,說是送給你的見面禮。”

秣蘇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看清寒淵的剎那,她不可置信的愣在原地,聲音顫抖的道:“……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