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086

然而,在清音正式去坐診之前,她和顧安得先考慮魚魚上學的事。

這不,正想著呢,吃飯的時候,顧媽媽就欲言又止的看向清音。

“媽有什麼事嗎?”

“魚魚吃好沒,吃好出去玩吧。”

小丫頭噼裡啪啦幾下扒拉乾淨,把碗一放,筷子沒放好,滾了幾下掉到地上,她居然也沒撿,就屁顛屁顛出去玩了。

顧媽媽這才嘆氣,將筷子撿起來:“我看魚魚也不知道是哪兒學來的壞脾氣,這兩天跟我上菜市場,非要鬧著吃冰棍兒,我說天冷,先別吃,過幾天熱了再吃,以前都很聽話的,這幾天卻是跺腳發脾氣,要不是人多,我看她還想往地上打滾。”

光聽著,清音的拳頭就硬了。

孩子也是非常會看人下菜碟的,在清音面前她絕對不敢這樣,但面對著最寵她的奶奶,她就放肆了。

“你也別生氣,我看只是有這個趨勢,不是說就成這樣了。再說小孩大多數都會這樣要東西,你看前院柳耀祖不就經常這樣嘛?”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清音就知道魚魚跟誰學的了!

柳耀祖每次要東西,大人不給他就來這招,百試百靈,他少不了要跟顧小魚嘚瑟一下,小孩嘛,也不懂什麼大道理,覺得只要目的達到就行了,有樣學樣。

“看來,是必須得去上學了。”再跟這壞秧子學下去,以後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晚上顧安回來,聽說這事之後也是眉頭緊皺,生氣他倒是不至於,就是有點頭疼。

四五歲的小孩,最愛學人,偏偏她自己又分不清什麼該學什麼不該學,父母又那麼忙,沒辦法時時刻刻的盯著。也幸好,顧媽媽及時反饋,不然就真要越走越歪了。

“是該進學校學點規矩了。”顧安看著自顧自抱著洋娃娃玩得開心的閨女,若有所思地說,“不一定學多少文化,先把規矩學一學,把學習習慣培養起來。”

“你還懂啥叫學習習慣?”當著孩子的面,他們也不提那件事,畢竟她還沒付諸行動,他們越是在意,她越是想學,等找到合適的機會狠狠教訓一頓再說。

面對清音的揶揄,他面部紅心不跳,“曾經我也是根好苗子。”

“得得得,那以後就你教她寫作業吧。”

“對了,晚飯不用等我,我要出去一趟。”

清音沒意見,他不在,她們照樣吃香喝辣,不過,清音蹲在水井旁洗菜的時候發現,顧安不是一個人出去的,而是帶著洪江。

晚上回來的時候,顧安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清音迷迷糊糊聞見,問了一嘴,誰知這傢伙非說自己沒喝,還要湊上來讓她聞聞……一“聞”就聞到大半夜,清音第二天上班差點遲到。

不過,他們剛把身上擦洗乾淨準備睡覺的時候,隔壁忽然傳來一聲嚎啕大哭,很快,整個大院都亂起來。

1980年春節後半個月,柳志強死了。

雖說是意料之中的

事,但驟然聽聞,大家還是唏噓不已,整個杏花衚衕年紀輕輕就去世的,顧全是第一個,柳志強是第二個。

當天夜裡,大家就七手八腳幫忙,他住的房間因為常年不打掃,又髒又臭,秦嫂子幾人實在看不過眼,幫忙掃了,而洗澡的時候就很難辦,如果是年紀大了壽終正寢,肯定要請全福老人來幫忙洗澡換壽衣,但他這個年紀的,請誰誰也不願來,都怕沾晦氣。

最終只能由柳家老兩口和清慧慧換洗。

因為動靜鬧得大,清音和顧安即使沒過去幫忙,也被吵得睡不著,魚魚醒來,揉揉眼睛問天亮了嗎,怎麼那麼多人說話。

“沒事,睡吧。”

除了偶爾幾聲嘆息,柳志強的死亡並未給大傢伙帶來多大的影響,該工作的工作,該睡覺照樣睡覺。

到了約定好的日子,吃過早飯,清音帶著魚魚就打算去幼兒園報道了。

剛走到門口,迎面傳來“叮鈴鈴”的聲音,“我爸爸回來啦!”

“爸爸你怎麼來了呢?魚魚是大孩子,媽媽一個人帶魚魚報道就行了呀。”如果不是咧到耳後根的嘴角,顧安差點就信了。

“小丫頭。”他把車停好,和清音一左一右,每人牽著她一隻小手,走進街道幼兒園,就在杏花衚衕往書鋼那個方向,斜對面的大馬路上,走路很快,頂多十分鐘。

現在的幼兒園也分小中大三個年級,現在是春季學期,魚魚屬於插班生,本來清音打算讓她先上小班,誰知道園長也是跟她熟識,經常找她看病的,直接問了魚魚幾個問題,例如數數、唱兒歌啥的,她一點問題也沒有。

“我還會很多兒歌呢,園長奶奶。”

“哦?你跟誰學的呀?”

“哥哥姐姐,我有好幾個哥哥姐姐呢!”

園長笑呵呵的,和藹可親,“那你會做加減法嗎?”

“會噠,園長奶奶考我叭。”

“3加5等於多少?”

“8!”

“那9減2呢?”

“7!”

別的小朋友可能會掰著手指頭,但魚魚不用,因為她就是知道,不用數。

“這麼厲害,那奶奶考你一點難的,20加45等於多少?”園長的笑意越來越濃。

“65喲。”

“這麼厲害,那三位數的會嗎?”

魚魚不管什麼三位數,反正加減法就難不倒她,“奶奶您只管問我,魚魚教您。”

清音:“……”沒眼看啊這閨女。

園長笑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這丫頭,一點也不怯場,在愛裡長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樣啊,沒看見就報名這麼簡單的事,爸媽那麼忙的工作都趕過來了,聽說這爸爸還是從幾十公里外趕回來的。

“那600加800等於多少,這可是最難的喲。”

“14百!”

安靜,可怕的安靜。

片刻後,三個大人爆出笑聲,“哎喲餵你可真聰明,你打哪兒學

的呀?”

園長是專門做學前教育的,知道有些家長會教孩子簡單的加減法,所以前面的計算她能很快得出答案,園長覺得有可能是大人教的,孩子自己背下來了,但這個回答……很明顯,是她自己摸索的規律。

哪個正經大人會教這種“十四百”的說法呀?

“顧白鸞小朋友,你比很多大班小朋友還厲害呢,你想上大班嗎?”

清音心道不好,魚魚肯定會覺得“大”比“中”和“小”都好!

果然,小姑娘脆生生的:“想。”

“行,那就去大班吧,咱們孩子聰明,以後說不定還能跳級。”

老父親老母親對視一眼,他們真的壓根不想孩子跳級,本來就不是天才寶寶,拔苗助長真的好嗎?

魚魚可不管他們的心情,蹦躂著把幼兒園裡裡外外逛了一圈,看見有很多遊戲設施,什麼蹺蹺板、滑梯、旋轉木馬和小單槓,立馬就開心起來。

“媽媽魚魚喜歡幼兒園,魚魚要天天上幼兒園喲!”

清音:“……”

呵呵,你先上兩天再說。

不過,幼兒園位置倒是真的很好,門口就有公交站牌,離家也非常近,下雨下雪啥的不受罪,最重要是還在清音和顧安上班的路上,頂多就是過個馬路,順道就能把她接送了,省得顧媽媽跑。

報完名,一家三口又去百貨商店買小書包,小文具盒,小鉛筆、轉筆刀和橡皮,一通買買買,小書包都脹鼓鼓的啦。

從1980年3月3號這一天開始,顧白鸞正式成為一名光榮的幼兒園大班的小朋友。

早上爸爸牽著手把她送到幼兒園,媽媽就不用著急,吃過早飯慢悠悠的再去學校。

大三了,新學期新風貌,每一個同學好像沒什麼變化,但細看之下又覺得都不一樣了。

從這個學期開始,基礎理論基本學完了,開始進入臨床科目的學習,每一門看似課時不多的課程,都是真正與臨床息息相關的,現在少學一點,上了臨床可能就會誤診、漏診一個甚至無數個病人,所以誰都不敢放鬆。

好在是大三了,英語和政治都不學了,各種不重要的課程刨開其實課程反倒變少了,一個星期六天,全天滿課的只有三天,另外三天都是下午沒課,而這三個下午,就是清音的臨床時間。

劉麗雲和祖靜聽說她居然可以到大名鼎鼎的西山療養院坐診,也跟著說要來,清音問過西山療養院的意見,那邊同意她們可以跟她一起上門診,清音就把人給帶上了。

不過,這倆人中,祖靜不必說,劉麗雲雖然學習成績不錯,但還從沒真正給人看過病,也沒有行醫資質,只能跟在清音身後,給她當助手。

下午一點半,三人來到西山療養院,清音的診室在二樓中醫科。中醫科在西醫佔絕對優勢的大醫院,本身就是冷板凳,只有實在看不好的,病人家屬還不願放棄的疾病,才有人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踏足。

所以,偌大的西山療養院,居

然只在二樓有一間中醫診室,其它區域全是做針灸理療的,診室門口掛著清音的名字和職稱,醒目倒是醒目,就是沒啥病人。

就這間診室,還是以前的趙院長為了請動陳陽和清音,特意設置的,以前他們連中醫科都沒有。

這不,三個年輕姑娘在診室裡坐了一下午,無人問津。

“原來上臨床這麼難啊,別的老醫生病人排隊都看不完,咱們卻無人問津。”劉麗雲溜到理療科那邊看了一圈,別說,做理療的人可真不少,跟她們這兒形成鮮明對比。

“我以前聽林眉說,都是要熬的,她爸熬了好幾年才熬出名聲。”祖靜小聲說。

清音倒是很習慣,畢竟以前剛到廠衛生室的時候,她也是從坐冷板凳開始的。

而且,跟在書鋼不一樣,清音仗著清老爺子和清揚的名號,還能沾上個“家學淵源”的光,多少還有病人來問問,可在偌大的西山療養院,往來無白丁,誰知道清老爺子是誰?加上各類名

醫雲集,大神遍地,病人多的是選擇,誰也不會選擇寂寂無名的年輕醫生。

“來過一次,你們以後都別來了,我可沒騙你們,我來這兒也是看書學習。”

劉麗雲和祖靜一想也是,來這裡半天一點書沒看進去,這來回公交車費也不少,天天來她們也耐不住。

“那以後咱們就不來了,你哪天病人多,咱們跟著來學習,行嗎?”

“成,今天也不晚了,你們趕緊回去吧。”清音有自行車,就打算再坐一會兒。

她們剛走,門口就來了個老太太,看著醫生名字,探頭進來,“你是清醫生的助手嗎?清醫生人呢?”

“我就是清醫生,您是要看病嗎?”

老太太上下打量清音,怎麼都跟“中醫”聯繫不到一處,搖搖頭,“算了。”

清音看著老太太揚長而去的背影,哭笑不得。能在診室乾坐一下午,這在書鋼衛生室是不可能出現的場景,那時候還覺得哪天要能休息一下就好了。

不過,但願世間無疾苦,寧可架上藥生塵。又坐了半小時,眼看著到五點,清音挎上書包,下班。

一樓門診大廳,都這個點了,等著掛號的、繳費的、拿藥的依然人山人海,跟後世也沒什麼區別。

清音剛要出門,忽然聽見有人大喊一聲“有人暈倒了快叫醫生”,原本排隊等著掛號的人群忽然烏拉拉圍攏,清音剛跑到外圍,已經有三名大夫和護士蹲地上問情況了,她也就不主動摻和,站在外面看。

西山療養院的急救能力,在全國都是一流的。

“這人也是可憐,不知道生啥病了,剛才排隊我就看他臉色不對。”

“怎麼回事?”

“那臉白得一張紙似的,八.九不離十,是大病。”有人說。

“可不是,現在更白,瘮人得很吶……”

清音墊腳看,發現病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臉色特別白,嘴唇白得都快透明瞭,看著屬實嚇人。

就在眾人

紛紛議論的功夫,醫護人員已經開始一邊搶救,一邊用擔架抬到急診室那邊去了,清音嘆口氣,跨上自行車,飛速趕回東城區,今天早上答應魚魚放學去接她的,要是食言小姑娘該傷心了。

無論什麼情況,還是希望這年輕人好好的吧。

果然,一到幼兒園門口,就見小丫頭正踮著腳尖的等她,看見她的一瞬間眼睛發亮,“媽媽!”

“我媽媽來啦!”

“辛苦老師了,顧白鸞今天聽話吧?”

“她很乖,我聽院長說你們家就住對面杏花衚衕,她也不願自己回家,就要等著你來接,剛才她奶奶還來了一趟,她也不願走。”

清音心軟成一灘水,小傢伙這是第一天上學,一定要有個儀式感吧,這一帶她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更別說奶奶都親自來接了。

於是,小姑娘用事先演練過無數遍的帥氣姿勢,在眾多小朋友的羨慕眼神中,輕鬆爬上媽媽身後的自行車座椅,回家咯!

這個座椅可不一樣,比別的自行車後座多了靠椅和兩邊扶手,焊得牢牢的,坐墊也是用厚厚海綿墊過的,坐上去穩穩的,一天坐十趟,小屁股一點也不痛呢。

帶著孩子,清音騎得很慢,一邊騎一邊問,“第一天上學開心嗎?”

“開心。”

“中午飯吃飽沒?”因為倆人都忙工作,不可能給她做午飯,今天正巧顧安舅舅生病了,顧媽媽回家探望,孩子就先安排在學校吃了。

“吃飽啦,我顧白鸞可不挑食,白菜土豆粉條和肉肉,我都吃哦。”

清音放心了,閨女在吃這一塊上是真不用人操心。

“那你們班裡不回家吃午飯的小朋友有幾個呢?”

小姑娘想了想,把中午一起吃飯的小朋友們想了一遍,“8個,我最小,老師就讓我站在最前面,第一個給我打飯喲。”

清音哈哈大笑,莫名其妙的優越感。

“上課有沒有好好表現呀?”

“有哦,所以顧白鸞今天能吃一把滷水花生嗎?”

還學會講條件了,清音笑呵呵的,“可以。”

夕陽西下,在這種溫馨的對話中,清音覺得一整天的煩惱和疲勞都沒了,魚魚真是上天賜給她和顧安的禮物,最珍貴的禮物。

***

接下來幾天,清音都是上午上課,兩個下午去西山療養院坐診,剩下週天和另一個下午在書鋼衛生室,時間安排得滿滿的。

在療養院這邊,偶爾能遇到一兩個病人,有的只是進去聊兩句,有的也能開個簡單的養生方,剩下的時間她就把診室當自習室,看看書,一天下來倒是比以前只在書鋼的時候輕鬆多了。

有一天上午沒課她又抽空上藥廠看了看,一切運轉正常,去年找的銷路現在就體現出作用了,和善堂的藥只要用過一次,就會用兩次三次,像紫雪丹這種不多用的生僻藥,銷量都大幅度增加,其它的常用藥更不用說。

祖紅

依然在一線車間,清音沒把她

提上來,打算等她自學完兩年的財務知識再說。

一個月40塊錢工資,足夠她在書城市租一間小房子,節省點每個月還攢下點,一年下來也能有點積蓄。

當然,她現在也看透了,老家父母時常寫信來並非真的愛她和祖靜,而是還想從她們身上摳錢而已,她為了最小的妹妹還能有書讀,也在勉強應付。

不過她對外說的是每個月只有20塊工資,每個月寄回家十塊,足夠一家子在農村生活了。

和善堂是有青工宿舍的,也是集體宿舍,雖然沒幾間,但擠擠也能住下不少人,祖紅剛進廠立馬就申請了,從大學宿舍搬出來省得給妹妹添麻煩。

“小清,你的鋪蓋我已經洗乾淨收好了,下次過去幫你鋪上。()”

沒事,我也不用,就隨便放著吧。對了祖紅姐,你的身體怎麼樣??()”

“好多啦,自從停止注射後,我都能保持兩到三天一次大便,而且也沒有再出血,更神奇的是,例假也不怎麼痛了,臉上的斑都散了不少,你看是不?”

清音湊近仔細看,嘿,還真是!

解決了她衝任瘀滯的問題,例假正常是可以預見的,但沒想到居然連臉上的斑都散了不少,看來這丹參注射液的用途還不少呢。

“行,好了就好,就是以後還是要注意些,例假期間別提重物,也別摸涼水,吃涼的東西。”

“好,以後我就當把自己重新養一遍,以前我爹孃沒把我養好的地方,我都要好好的……好好的……”她哽咽了。

清音看著她滄桑的臉龐,這個自打出生就沒得到過父母真心疼愛的女孩,她開始好好愛自己了,而林眉那個從小眾星捧月的天之嬌女,卻……自從李萍恢復之後,李芳就向學校檢舉揭發了鍾建設的惡行,可惜從學校層面來說,他的行為只能算私人感情處理不當,確實沒有違法犯罪的地方。

最終,學校也只是找他談了一次話,他“認錯”態度良好,又非常真誠,這事也就無疾而終了。

清音氣不過,可也確實沒辦法,談戀愛天經地義,法律管不了兩個人相處的細節,酒是李萍自己酗的,喝成植物人也是她的事,鍾建設撇得很乾淨。

唯一能拿捏鍾建設的,就是檢舉揭發他師生戀枉顧師德,可這樣的話,林眉也會受處分,甚至檔案留下汙點,這年代上大學的機會來之不易,清音等幾個室友想了想,最終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既然幫不了,也管不了,那就尊重祝福她吧。

清音嘆息一聲,轉了一圈,見沒自己什麼事,這才往醫院趕。

幸好沒遲到。

剛坐下把書拿出來準備自習,忽然門口有幾名白大褂簇擁著兩名穿便裝的人經過,但很快其中一人又轉回頭來,“清大夫?”

清音抬頭一看,是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穿著一身乾淨整潔的幹部裝,長呢子大衣。

原來是有段時間沒見的元衛國。自從跟蘇小曼談對象後,幾個年輕人偶爾會聚一下,這兩年蘇小曼大部分

() 時間不在書城,他們聚會也少了,確實是很久沒見面了。()

寒暄兩句,元衛國知道她現在已經是大學三年級的學生,還能來西山療養院獨立坐診,很是為她高興,我們今天來理療科有點事,稍微失陪,待會兒一定請清大夫吃頓便飯,還請您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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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客氣?可不像平時聚會的樣子啊。清音注意到,他身邊還有好幾個人。

而元衛國身後的眾人則是紛紛側目,這個小年輕是什麼關係,居然能讓元經理如此禮遇?

清音本以為只是客套話,場面人物都會說幾句客套話,她不會當真。

誰知沒一會兒,元衛國還真轉回來了,同時身旁還陪著一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

“這位孔先生,是我們公司一位大客戶,聽說當年清大伕力挽狂瀾治好家父一事,一定讓我代為引薦。”

清音起身,笑著說,“兩位客氣了。”

孔先生衣著考究,普通話也比較燙嘴,據他自我介紹說是港城人,這次是來京市考察的,清音也就是別人說啥她聽啥,不方便打探具體考察什麼。

而他貌似也不是真的想看什麼病,只是單純聊天,問了幾個養生保健不痛不癢的問題,然後起身告辭。

元衛國趕緊跟上,“對不住清大夫,飯改天再吃,我一定給您賠罪。”

清音當然不會把場面話當真,趕緊讓他們去了,陪大客戶要緊。

又是枯坐一下午,五點鐘一到,清音背起書包,準備下班。

“等等,小清大夫你等等!”身後跑過來一個頭發斑白的老人,“小清你也是,要不是衛國回家說在這兒遇到你,我都不知道你來這邊上班了,你這人真是,說你啥好……”

原來是幾年不見的元老爺子,當時大家都叫他“元書記

”。

“這麼多年你也不來家裡坐坐,我老頭子又不是老虎會吃人。”多少人扒著衛國,這年輕同志倒是不卑不亢,這麼多年除了公事從未麻煩過他們。

老人家嘛,就喜歡這種後輩。

老爺子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先讓外面等著的司機去掛個清大夫的號,“還得麻煩你給我看看,這幾年保養不錯吧?”

清音望聞問切之後,知道他啥都好,腎病和高血壓都很少再犯,還誇了幾句,“多虧您老忌口,不然不可能恢復這麼好。”

“嗐,別提了,什麼忌口,我寧願少活幾年,這頓頓沒滋沒味的,活著沒意思……”

“老東西活著沒意思,兒女也不在身邊,他們都只顧忙自己的事,你就說元衛國吧,看著倒是在我跟前,但整天不是陪這個領導就是陪那個客戶,我都打了好幾個電話,也沒回來陪我吃頓飯。”

所以,元衛國說請吃飯倒真不是敷衍,他是真的忙。

“最近港城來了個什麼孔老闆,做醫療器械的,那種人一躺進去立馬就能照出骨頭樣子來的鐵盒子,就是他們進口的,聽說是m國技術。”

所以元衛國才一路賠小心,就是想多引進幾臺,

() 給內地幾個偏遠省份的地區級醫院也配上。

據清音所知,目前整個石蘭省也就省城和幾個經濟發展好的地區醫院有x線檢查儀,東城區區醫院也是去年底才配備上。

這種設備在很多科室都是非常重要的,當年石廳長給石磊做檢查也是找了好幾個地方才找到,可見目前龍國醫療設備之緊缺。

“元經理做的是好事,能真正實惠到老百姓頭上的大好事,咱們應該支持他。”

老爺子呵呵笑了兩聲,“那個孔老闆你看見了吧?”

“看見了,怎麼?”

“哎喲,那也是個可憐人,你都不知道,他們家的笑話在港城都傳遍了。”

孔老闆在港城算不上頂流圈層的富豪,但也有一定名氣,據說他本來也是龍國內地人,四十年代一家幾口去港城討生活,從碼頭搬運工幹起,白手起家,漸漸闖出點名堂來。

可惜妻子傷了身體,一直懷不上,多方求子之後終於在五幾年的時候,生下一個兒子。不過,當時因為老丈人病重,妻子帶著大肚子回來探親,不小心動了胎氣,孩子生在內地,為此還住了半個多月的醫院。

後來回到港城後,有了先進的醫療技術和設備,獨子的身體才慢慢好起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兩口子對那孩子真是含在嘴裡怕化掉,捧在手心怕摔著。

再加上兒子自幼劍眉星目,面若桃花,嘴巴又甜,簡直活脫脫一港城版賈寶玉,全家上下都喜歡得不得了,寵得無法無天。

而孔大少也“不負眾望”漸漸變成一個花花公子,不務正業,遊手好閒,老兩口一天給他擦屁股都忙不過來,乾脆就給送出國去了,眼不見心不煩。

而孔家的笑話就出在兩個月前,某一天忽然有個女明星自爆給孔大少生下一名私生子,放出照片和就醫記錄,無論出生日期還是血型和長相,都對得上,照著整容都整不出來的程度。

孔家老兩口自然是不認的,他們家的兒媳婦不說要出自名門吧,但至少不能是個三流電影明星,據說還是拍過很多限制級片子那種。於是雙方私底下去做親子鑑定,當然,因為孔大少遠遁國外,打死也不肯回來,於是只能由爺爺奶奶和孩子做,畢竟效果也等同於父母輩。

誰知做出來竟然顯示無血緣關係!那女明星不樂意了,一氣之下在各大花邊報紙上爆料她與孔大少的私密照片,一定要逼他回來認孩子,不然就要在記者會上直播他們那些不可描述啥啥啥的。

孔大少無奈只能回國,為了洗清嫌疑,要求在媒體記者陪同見證下,再一次做親子鑑定。

這次的結果卻讓人大跌眼鏡——孔大少和那孩子居然是真的親子關係!

爸爸是親生的爸爸,那為什麼爺爺奶奶不是親生的爺爺奶奶?只能說明孔大少不是孔老闆的親生兒子唄!

“至於這父子倆有沒有去做鑑定,咱也不知道,也不敢問,但我看他忽然對內地市場感興趣,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很明顯,他已經認定“賈寶玉”不是自

己親生的,來內地就是來找親生兒子的。

港城的花邊小報都在說,要麼是孔夫人年輕時候給孔老闆戴了綠帽子,要麼是當年在內地早產生孩子其實只是一個藉口,為了穩固正妻地位,玩了一招“狸貓換太子”的把戲。

要麼,孩子胎死腹中,她故意抱養一個健康活嬰說是自己生的。

要麼,她生的其實是女兒,故意換成兒子。

當然,清音還有一種懷疑,或許孔夫人壓根沒說謊,她自己確確實實生下過一個活的兒子,但抱錯了,或者被人為的替換了……別人是真假千金,他們家是真假少爺啊。

清音心說,難怪她看孔老闆心事重重的樣子,吃再好的保健品也沒用啊,這是心病。

***

此時的顧安,正好到了書城市某家醫院,走過熙熙攘攘的掛號大廳,他的腳步未曾停留,直接往門診樓上走,一直走到三樓,看見一塊“內科”的牌子,再看坐診醫生名字無誤,這才敲門。

“進來。”是一把十分溫柔的男聲。

顧安推門,映入眼簾的就是一位皮膚白皙,五官清秀的男醫生,一頭黑髮短短的,顯得整個人精神又利落。

顧安確認樣貌沒錯,又看了看男醫生的胸牌,“姚醫生你好。”

“隨手關門,謝謝。”姚醫生的聲音雖然溫柔,但說話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態度。

顧安把門關上,坐到板凳上,對面的姚醫生打量他兩眼,“哪裡不舒服?”

“不好意思忘記掛號了,插個隊行嗎?我昨晚吃了五個湯圓,今天腸胃不舒服,想來開點甘草片。”一個大男人五個湯圓就能積食?即使吃積食了,也不該吃甘草片啊,要是清音在旁邊,肯定能聽出他的風馬牛不相及。

但姚醫生卻好像沒注意到哪裡不對勁,挑了挑眉毛,起身,伸手:“你好,顧組長。”

顧安兩條大長腿交疊在一起,晃盪著,都沒站起來,“坐吧,咱們隨意些。”

原來,這就是顧安的第五個“兵”,自從那天跟李老師交接完畢之後,顧安就在想辦法接觸自己手底下帶的人。說“管”他覺得不合適,因為這些人裡好幾個無論資歷還是年紀都比他久,他年紀輕輕要不是立功,也不可能當上組長。

譬如眼前的姚醫生,帥氣,溫柔,精明,縝密,已經是臨床一線的“老”醫生了,顧安就絕對不敢把他當成普通的男同志來看待。

“今天是咱們第一次見面,以後有什麼事我還按照今天的方式找你。”

“是。”

因為外頭沒病人等著,顧安就問了幾句基本情況,知道他農村出來的轉業軍人,已婚,愛人在老家沒工作,有兩個孩子,其實都是資料上有的,但他喜歡跟人聊天,從聊天裡能觀察到一些東西。

譬如聊到妻子的時候,即使他掩飾得很好,但善於察言觀色的顧安還是注意到,姚醫生態度一般,甚至有點冷淡,但聊到孩子,他的眼裡就有一種溫柔的光芒。這說明,他愛自己的孩子勝過愛自己

的妻子,那要是換成女同志呢?丈夫和孩子在他們心目中的比重又是什麼樣的?

顧安有點出神,他很好奇清音跟別人聊到自己和魚魚的時候,會不會區別對待。

不過,他很快收回自己的思緒,“很好,你幫我隨便開張藥單吧。()”

姚醫生知道這是要掩人耳目,也是迅速的在處方簽上龍飛鳳舞寫了幾個治療積食的中成藥名,遞過去,對了,我這邊前幾天遇到一個病人,情況有點特殊。?()?[()”

“哦?”

“據她本人說,她是一名報社記者,還給我看了幾張她拍到的照片,前面幾張還算正常,但後面的全是風景照,還是同一個地方的。”因為他人長得帥氣,風度翩翩,說話又溫柔,偶爾會有些女同志喜歡跟他聊點工作以外的事,只要不越界他一般都不會拒絕,這是收集情報的方式。

顧安正襟危坐,“那個地方你沒見過,對嗎?”

“嗯,但我把大體特徵記下來了,大概是一座海拔1200米左右的青山,在南邊,西南或者東南我分不清,但周圍都是山,不遠處有一座大橋和隧道,還有幾個散落的村子。”當時他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那記者,這是哪裡,記者的神情略有慌亂,只說是外面遊玩拍的。

顧安想了想,大橋和隧道,群山,村落,也沒什麼標誌性建築物,他一個老書城人都不好判斷,“行,下次我拿幾張照片過來你辨認一下。”

拿著藥單,顧安離開診室,也沒去拿藥,在大廳裡轉了兩圈,到對面的華僑商店,一問一臺照相機居然要三百多塊,加上交卷要小四百。顧安摸了摸兜裡的錢,他額外領到的工資是有的,而且存在保密戶頭上,但要自費花這麼大價錢,他有點猶豫。

大院人多眼雜,這麼大個金貴物件買回去,別人問起怎麼說?

想了想,他還是暫時先沒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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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清音還跟顧安八卦一番,“你說那個孔老闆家,會不會是真假少爺?”

顧安嘴角抽搐,他不是很感興趣,但他也沒掃興,“有可能。”

大班的魚魚已經有家庭作業了,雖然不多,就是寫阿拉伯數字這種,但她以前只會說和聽,寫卻是沒學過的,老父親忙著教閨女做作業呢。

他把鉛筆削得乾乾淨淨,長度正好是照著閨女的手指抓握位置來的,再在小楷本上排好字頭,橡皮準備好。

魚魚就坐在小板凳上,嘴裡奶聲奶氣念著:“1字像鉛筆~”

“2字像小鴨~”

“3字像耳朵~”

顧媽媽做飯,清音看自己的書,順帶把以前治療過的疑難雜症病案整理一下,顧安敞著兩條大長腿,一面摘芹菜,一面監督著閨女

,從握筆姿勢到坐姿、眼睛與作業本的距離,控制得分毫不差。

小姑娘嘴裡叭叭著,使勁吸了吸鼻子,“奶奶今晚吃芹菜嗎?是炒牛肉嗎?真香呀!”

“別說話。”

“哼,爸爸排的字頭我都寫完啦。”

() “媽媽我明天能吃兩根油條嗎?”

清音無語,把病案本合上,心說這孩子學習習慣太差了,怎麼這麼愛說話呀。

想到這茬,清音搬家的想法更迫切了。都說近墨者黑,天天跟柳耀祖那活祖宗住一個大院,她是真不敢拿閨女的性格冒險。大人尚可忍耐一下,孩子卻是沒有分辨能力的。

顧媽媽也想到魚魚最近的變化,發愁啊,剛淘完米的手給她腦袋上來了一下,“就你話多,你看蒼狼都比你專心多了。”

蒼狼趴著,兩隻耳朵耷拉著,聽著小主人的嘚吧嘚吧昏昏欲睡。

“哇哦,今晚吃米飯,真好!”

自從媽媽上學後,她就發現家裡的伙食一天比一天好,以前還一半粗糧一半細糧的摻著吃呢,今年全變成細糧啦,還是她最愛的大白米飯!

剛煮熟的軟軟的大白米飯,盛出鍋,淋幾滴醬油,加半小勺豬油,攪拌攪拌,她一個人就能只整整一碗呢!

老父親倒是不要求她專心,只要姿勢正確就行,每天只是進步一丟丟,他都要獎勵她一點東西,有時候是一把滷水花生,有時是一顆流油的核桃,有時則是半塊鈣奶餅乾。

她顧小魚,還是最愛爸爸。

當然,到了晚飯時間吃著香噴噴的飯菜,她顧小魚又最愛奶奶啦!

晚上睡覺的時候,抱著香香的媽媽,那還用說,肯定最愛媽媽呀!

接下來幾天,清音都是按部就班,天氣一天天暖和起來,開始脫掉棉衣,晾曬幾天就能收起來了。

話說,自從陳慶芳去到鵬城以後,能進到很多顏色鮮豔的羽絨服,每年冬天都給他們全家寄衣服,大人的一人兩件,魚魚的則是三四件,基本穿不完。

陳慶芳的眼光非常好,魚魚那些紅色黃色的小羽絨服穿出去,每次都會被其他媽媽問哪兒買的,書城市那麼多百貨商店都沒見過那麼好看的,清音可真想讓陳阿姨來書城開服裝店,說不好還能引領時尚潮流呢。

把厚衣服洗乾淨,只留一件,其餘的曬好收進衣櫃裡,這個冬天就要過完了,而有的年輕人的冬天則是剛剛來臨。

清音沒想到,自己還能見到那個暈倒的年輕人,還是以那樣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