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5 作品

第416章 當年記憶

外宗打下來了,過程十分輕鬆。

所有人忙著歡慶的時候,鬼卿身著素服,額頭繫著白布,獨自來到易雲墳前,取出一罈老酒灑下。

“我知道你愛喝茶,不過地下寒氣重,喝酒能暖身子,全當是陪我喝一杯。”

“這些日子我都不敢閉眼,生怕一閉眼就怕看到你死去的模樣,也怕忍不住入夢去找你,畢竟正處在大軍進攻的關鍵時候不能分心。”

“現在好了,外宗也打下來了,暫時我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說起夢,我前些日子想到一個好玩的,我可以在夢裡和你一起變法,反正也只是夢。”

“只不過資源分配的事還是解決不了,正好我要修血氣,剛好可以在夢中多殺一些人,殺到能分配好的人數,這樣也許就能解決了。”

“不過這樣一來,你怕是不會讓我一起變法了。”

“哪怕在夢裡,你我也只有在魔極宗的時候意見相同。”

“這些日子我老是會想起以前的事,想起當初你在青玉臺給我授課的時候。那個時候總是覺得時間不夠用,巴不得儘可能多問你一些問題。”

“歐陽懿算個屁的師父,他基本沒教過我什麼,教我的都是你。”

“說來好笑,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就歐陽懿那個德性,怎麼能教出你這麼一個徒弟。我要是他啊,肯定把你供起來。”

“說起來,你當初在魔極宗時幹過的惡事也不少。就說對煉器堂動手那一次,我只是根據你一個提示,那一夜就斬首上萬人。你讓連山兌幫你殺支持嶽符的人,就他一個嶽符還想跟你鬥,簡直是不自量力。”

“我覺得這樣的手段很對啊,你在魔極宗也過得如魚得水,為什麼非要回浩然宗呢?”

鬼卿忽然沉默起來,抬手撫摸著易雲的墓碑。

“你說說你,為什麼非要回來呢?”

“為什麼可以一直不變呢?”

鬼卿嘆息起來,“你哪怕稍微改變一點也好啊,可不過話又說回來,你若真的改變了,你也就不是你了,也許我也就不會那麼佩服你了。你有我祭拜,來日我長眠地下,不知誰來祭拜我?早走也好,也好……”

鬼卿擦了擦眼角,緩緩起身,轉頭看著不遠處的易仁。

“雖然你留下是必然的事,但你能主動來見我,我很高興。你如今面容憔悴,已經沒有以前的精氣神了。斯人已逝,可以緬懷,但不要沉浸在哀傷的情緒中。只有好好活下去,才算不負逝者。”

易仁點了點頭,低聲道:“你之前說時間來不及,在內宗也覆滅前,我還有時間掌握暗影嗎?”

鬼卿溫聲道:“可以試試,每個人加入暗影的目的都不同,而這些目的也不重要,只要你足夠強,做什麼都是對的。不過想掌控暗影,你得先打敗我。”

“那我試試。”易仁眼中重新煥發出光彩。

鬼卿拍了拍易仁的肩膀,“先去找申屠吧,讓他給你安排個地方,我再和你父親說說話。”

待易仁離開後,鬼卿回望著易雲的墓碑,神色莫名。

“你讓我佩服的地方有很多,如今又多了一點,那就是父子之間的相處,這孩子多像你啊。有子嗣,有人記得,便不算真正死去。”

“你別說,我忽然也想要個兒子了。但也只是想想,我不確定我有沒有把那個爛賭鬼對我的影響完全消除,我怕把那些不好的東西帶到下一代身上。而且我要做的事,也不需要羈絆。”

“雖然不留子嗣,但你之前說我會是一個好父親。謝謝,這應該是對我最高的評價了。如果作為一個父親,那就不存在黑白一說,只有對兒子好與壞,對嗎?”

墓碑安靜矗立,自然是不會有任何回應。

鬼卿輕輕拍了拍易雲的墓碑,轉身離去。

“走了,有時間夢裡找你喝酒。只要我不死,你們就都不會死。”

……

青山下,鬼卿沿著熟悉的道路緩緩上山。

這裡不僅是柳義的家,還承載了他在浩然宗的部分回憶。

他走得十分緩慢,每走到一處眼熟之處,便駐足觀看起來。

行至山腰之上,他忽然看到了安靜站立的蔓菁,微微一愣後才反應過來蔓菁為何來此。

蔓菁凝望著連山兌的墓碑,雖然是第一次踏入浩然宗,但她在暗影負責處理情報,對浩然宗的佈局早就瞭然於心,很輕易就找到了這處地方。

鬼卿走到蔓菁身邊,並肩而立,“還是放不下嗎?”

蔓菁低聲道:“那些故事裡跟著窮書生跑了的青樓女子,難道是因為窮書生有錢?無非是窮書生給了她們該有的尊重與對待,縱是路不同,他也是真心待我的人。此生有這樣一個人,足矣。”

“是啊。”鬼卿嘆息起來。“有這樣一個人,足矣。”

他隨即抬頭看著遠處,柳靖仇將柳義下葬,與許靈韻一起為墓碑刻字,只有簡單的“柳義之墓”二字。

他們眼中並無哀傷,只是在盡最後一點本分。

“還真是傻人有傻福啊。”鬼卿感慨起來,隨後轉身離去,“也不知未來是何人將我葬下。”

他來到外宗大殿旁的一座山上,近三百年過去,路已不是當初的路,景也不是當初的景,早就物是人非了。

當他看到那間熟悉的小院後,不禁怔在原地。

原以為這間院子早就消失,沒想到居然有強大的禁制守護,和記憶裡的幾乎沒什麼變化。

想來是玉虎鳴幫忙,替那個遠在內宗的女子守住這份曾經的記憶。

鬼卿苦笑一聲,走到木梯前坐下,轉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身旁,又抬頭望著天空,一如當年那般。

清晰的記憶忽然模糊起來,讓他有些混亂。

他是什麼時候遇見那個女子,又是什麼時候離開,他在浩然宗待了多少年?

明明踏上這座山以前,他還回想過一遍,可此時卻完全記不清,彷彿歲月的流逝全部將記憶沖淡一般。

最後,他想起來了。

“海邊,十三步,十三年。”

“原來才十三年啊,已經是快三百年前的事了。”

“滄海桑田,斗轉星移,天地間萬事萬物都在改變,人可會改變?”

這話在問誰,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