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救贖之路（四）

午後，在家鄉，詹姆斯抵達賽莉婭的城堡，他立刻收拾起自己的小物件，匆匆跑出。

沒有鳥兒護送，也沒有閒暇休憩。聖子的突然失蹤曾引起一陣騷動，但伊莉爾及時制止，這陣風波逐漸平息。“反正呆在裡面只會腐爛。”他心想。回家總是令人興奮不已。

詹姆斯離開後，伊莉爾正忙於籌備下一次朝聖之地。下一個目的地位於另一個大陸，所以必須乘船前往。她一邊翻閱羊皮紙，一邊輕嘆：“那是弗瑞亞王國……”

如果說東方大陸上有蓋婭女神的王國，那麼西方大陸上則存在著受苦與試煉之神普里亞斯所統治的弗瑞亞王國。與主管豐饒的蓋婭截然不同，普里亞斯女神代表著痛苦與考驗。

想到兩個大陸之間相隔遙遠到連謊言也無法形容的距離，她便感到頭暈目眩。此時，菲婭拍了拍因側身而略顯萎靡的伊莉爾的肩膀，“就把這次旅行當作稍微長一點的旅途，心情就會好起來。”

“旅行……旅行是好事……不過，目的地偏偏是弗瑞亞王國……”伊莉爾在菲婭詢問之下顫抖著沉默片刻，“糟糕的記憶嗎？是指為了讓我體驗飢餓的痛苦而強制我齋戒那次？還是說被迫在一個山洞裡待滿一週以領悟日常感恩那次？抑或是被扔進滾燙的溫泉中喚醒熱烈信仰那次……？”

菲婭無言以對。她並不知道聖女曾經歷過如此磨難。對於一直生活在蓋婭女神庇佑下的富饒環境中、從未受過苦難的伊莉爾而言，這位受難女神普里亞斯簡直就是她的天敵。更甚的是，她們倆還是姐妹關係，反抗又有何意義呢？如果自己胡亂抱怨一番，然後莫名其妙消失了，那遭受不公時又能向誰申訴呢？因此，她只能默默地按照指示去完成那些荒謬的苦修。

雖然諸多嚴苛的修行讓她倍感抓狂，但她想到這次並非孤身一人，心裡多少有些安慰。不知為何，甚至莫名地笑出了聲：“雷……你也逃不掉哦，齋戒、溫泉，還有努力勞作。嘿嘿嘿。”

“聖女大人，您那時真是無知又邪惡啊。”

* * *

詹姆斯沒時間像久違那樣悠閒漫步在陽光溫暖的路上。他正以驚人的速度穿越森林。

無論前方是哥布林部落還是食人魔殖民地，對他來說都無關緊要。如果有村落擋在面前，那就只能用自己的身體硬生生闖過去。某處被無情踢飛家園的食人魔們哭嚎著。經過幾個小時的疾奔之後，熟悉的道路開始映入眼簾。

“這裡挺熱鬧嘛。”

以前冒險者很少，但現在一年間情況發生了變化。如果繁華至此，當地的領主肯定已經有所警覺。隨著冒險者和商人們的互動日益增多，這裡已然轉變成一個新興的商業區。

路過人流熙攘的比洛村廣場後，詹姆斯朝著回家的路途前行，一頭扎進了濃密的森林。當鋪設的道路變得越來越崎嶇，很快轉變為自然小徑時。

在森林邊緣，一塊巨石附近瀰漫著魔力的氣息。

“這樣迎接你就足夠了。”

隨便找塊石頭坐下等了大約十分鐘，一張親切的臉龐出現了。

“雷！”

一名擁有一頭淡棕色頭髮的精靈格外醒目，她睜著天真無邪的眼睛揮手示意。詹姆斯微笑著回應她。

“皮雅！最近過得怎麼樣？”

“怎麼了？是不是那個時期結束了？”

“不是。這次只是朝聖途中的一次短暫停留。”

“哈哈……先去村裡聊聊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即使從溢出魔力的距離來看頗為可觀，精靈仍能模糊察覺到是你。在魔力敏感度方面，僅次於龍族的表現足以自豪。如同初次相遇那天一樣，詹姆斯跟隨著皮雅的引導走向精靈村。

皮雅看著詹姆斯，眼中流露出一絲敬佩之情。

“你現在能激活魔力了嗎？”

“算是學了個大概。”

“……考慮到是順手學的……”

他的魔力激活相當不錯。他在無用之處不浪費魔力，力量分佈十分恰當，效率上非常高效。正因為如此，回村的行程比預想中縮短了許多。

守護村莊入口的精靈衛兵熱情歡迎著他。

“你是人類助手嗎？”

“你好，好久不見。”

“村外的魔力也是你的吧。歡迎回來。”

“我會像上次一樣照顧大家的。”

“怎麼回事哈哈！隨你住多久走多久。我們都說得這麼熟了，再叫陌生人可不合適。”

精靈衛兵邊說著可能引發誤會的話邊讓開了道。一踏入村莊，就能感受到清新的微風。

村莊四周被樹木環繞，卻不知為何陽光和風竟能如此暢通無阻地穿過。穿過後門，一棟棟精靈房屋依次掠過，不少精靈紛紛打招呼。

“人類小孩！你步伐有點慢了哦！”

“愛拉大人在等你呢。趁早過去見一面。”

“好的，哈哈。”

他臉上自然而然綻放出笑容。當然，並非所有精靈都樂於見到他的來訪。

走過村莊時，他看到許多未曾見過的新面孔。

正如愛拉之前所說，這是兩個精靈村莊合併的結果。原本不存在高等精靈的上層精靈村請求加入，並在愛拉的領導下順利合併在一起。所以現在才會看到那麼多不太愉快的目光。

原先在這裡的精靈會認識他，但在其他新來的精靈眼中，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陌生人類小孩。對他們而言，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類在他們的村莊逗留，難免會感到些許不適。

皮雅帶著些許歉意的表情說：“自從合併以來，這段時間對每個人來說都是敏感期。”

“沒事的。倒是愛拉家在哪？”詹姆斯問。

“愛拉大人？他應該在吧？”

“好的，我只是來打個招呼。”

說話間，他們朝著那棵美麗的大樹走去。那棵樹無論何時都以其龐大的體積引人注目。再次回想當初無知無畏地攀爬過的那棵樹，詹姆斯不禁對自己再度感到驚訝。如今能夠激活魔力，輕易就能跳上去。

他蹬地躍起，幾步之間便接近了大樹的高點。直接來到了那象徵著至高點的地方。

看著愛拉那座古樸的木屋，過去的記憶湧上心頭。曾經為了給她治療，在這座房子裡度過數日，還在屋後的湖水中仔細沐浴的情景歷歷在目。儘管只過去了一年左右，這些記憶已變得朦朧而遙遠。

推開門，屋裡傳來一聲親切的邀請：“進來吧。”

那聲音平靜得彷彿早已預料到他會來。的確，除了她之外，沒人能通過外界洩露的魔力感知到他的到來。

哐——

沉重的門扇雖被輕輕推開，發出的聲音卻莊重而響亮。一進門，只見愛拉坐在那裡，一頭白髮隨意披散在肩頭，她微笑著，魅力十足地說：“……好久不見了。不，準確地說，並不是很久沒見，但感覺像是過了很久似的。是思念嗎？”

“也許吧。直到回到村子，我才意識到，原來我對這裡的生活還挺懷念的。”

“那真是太好了。”進入屋內，愛拉遞過來她在桌旁準備好的茶水。熱氣騰騰昇起，顯然剛泡不久。最近因為曾被一輛髒兮兮的馬車燙傷過，看見熱飲都有些心有餘悸。然而，聞到愛拉親手泡製的茶香，竟有種寧靜的感覺。這股香味獨特，只有精靈才能泡出這般味道。一口飲下，那宜人的苦澀在口中留下持久的回甘。

伊莉爾的泡茶技藝固然出色，但比起愛拉，恐怕也要稍遜一籌。享受了一會兒靜謐，她放下茶杯問道：“那麼……是誰呢？”

“嗯？”詹姆斯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不是說過有個喜歡的女人嗎？我在問那個人是誰。”

“你怎麼可以這樣……”面對愛拉狡黠的笑容，詹姆斯顯得有些慌亂。

她敲了敲他的左手，那裡刻著與自己相同的印記。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這是我和你同在的證明。”

“不是吧，我還沒告訴你這個具體是什麼東西呢！”他覺得有些冤枉，當時解釋得不清不楚就過去了。

聽了他的話，愛拉思索了一下，然後舉起一根手指：“嗯，只要你心中想著我，我就能感知到你的狀況。你說什麼了，或者做了什麼表情？”

她的意思是……臉微微泛紅，她羞澀地笑了起來：“看起來是因為你在皇帝面前說起自己喜歡的女人時，想起了我。心知肚明嘛。沒錯……嘻嘻嘻。”

“……既然你都知道了還問什麼呢？”詹姆斯不解地問。

“因為你想要親口告訴我呀？”愛拉輕鬆帶過話題。

沒想到左手上的印記竟然有這樣的功能，全是他的疏忽所致。

“所以，你喜歡的人到底是誰呢？”她繼續開著玩笑，笑聲裡透著調侃。

“……伊莉爾。”說出這個名字時，詹姆斯的臉頰發熱。

聽到這個不同於往常的答案，愛拉的表情轉冷。她本以為自己剛才那番話只是開個玩笑，卻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她冷冷地撥弄了一下劉海，喝了一口茶，重新問道：“再說一遍。”

詹姆斯的回答令她意外，而他此刻滿臉通紅的樣子也與平常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