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遺一丁 作品

第117章 聽君歌復解人頤(第2頁)

 營丘通判忽然一把老淚縱橫,悲憤難抑。

 “某以為刑獄司與欒大判以及應天府諸同僚、丹南路官佐依次而來,乃是得了消息,來此迎奉上官。豈料爾等竟作此無法無天之事。爾等如此行徑,讓我丹南路文武日後以何面目面對朝廷、面對同儕、面對地方百姓?應天府這文府盛地、天道正脈的名聲竟為爾等玷汙!”

 欒大判渾身顫抖不是驚懼,而是憤恨。他已經是明白了這個局將他們已經徹底打入地獄,其餘人或許還能掙扎,他這帶頭之人是絕無翻身可能。沒想到,承某人是一步步的將丹南路文武官員、上下僚佐皆引入居中,從此後,丹南必然是以承守真馬首是瞻了。

 從一開始,他還以為此人只是個痴心公案的老實人,竟然能為了公事,在朝廷未下制書任命的情況下,只帶著幾個啟封府的故吏暗訪丹南。再聽聞此人一行遭遇刺殺,雖然僥倖未死,卻也被嚴密保護在太丘縣城動彈不得。於是,欒大判才覺得這是絕好時機,只要操作得當,他能得公推理事,便會上奏朝廷,以此人非本路官員跨境行事,以至 輕身犯險,險釀大禍,彈劾他一個輕率冒進、驚擾地方的罪名即可將此人逐出丹南!

 現在才知道從一開始這就是承守真的謀劃,即便是遭遇刺傷這等意外之事,也為他利用。丹南路之所以不設監司,府尹不安其位,乃是他們這些官員以及屬吏皆與應天府的仕宦望族糾纏緊密,彼此相互勾結,已然是架空了上官。朝廷多次更替大員,調動屬官又能如何?欒大判數年前不過是丹南路選人出身,遷轉多年不還是在本地當了高官?還不是他背靠了大樹好乘涼麼!

 所以當大樹們因為承守真即將赴任丹南而惶惶不安時,乃是他主動站出來,要向大樹們展示自己的手段,如果他能將承守真拿下,他得到的不只是一片陰涼,而是真正成為新的參天大樹!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他幕後的靠山為何如此恐懼承守真了。

 承守真對於丹南政局其實早已洞若觀火,之所以輕身而來就是讓自己這類人敢兵行險招!畢竟東丹使團在丹南興起的這片烏雲,才是朝廷的腹心之患,因此承守真所有的行蹤都圍繞著使團展開。所有人以為他專心於此事上,因此才覺得有機可趁,可作黃雀在後,一擊致命。其實是自投羅網!

 一切都在於朝廷宣行御製的時間差上。按照常例,重要的官員任命從官家與宰相商定,東府呈遞札子,然後是中書舍人制詞,還須官家御畫,舍人錄黃、書行,中書副署、門下封駁司書讀,再轉尚書副署,其中任何一人封還則須重頭再來。這些流程一般都在兩旬甚至月餘左右。

 因此,即便大家都知道承守真將來丹南主政,但只要朝廷制書未下,他承守真就無權管涉丹南事務。

 也正是基於這種判斷,他們才敢行此險招,意圖造成既定事實,從而繼續保持壟斷丹南的局面。

 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無論是背靠的大樹,還是他所庇廕的茅草,還有重新振作的機會,而欒大判已經走入死局,並非是有性命之憂,而是從這一刻起,大肇政壇將不會再有他容身之地。

 與他向來親近者也會將他視若洪水猛獸,而有夙怨者絕不會浪費落井下石的機會,至於其他人也會將他視作破壞官場規矩,不安本分的毒蟲,巴不得將自己釘在恥辱柱上,以儆效尤。

 “營丘通判,天使面前,還需留諸位幾分體面,”公良吉符站出來說話,按道理公良吉符只是啟封城法曹,無論職司還是品級,在這堂上,此時此刻都沒他說話的份兒。然而,他開了口,營丘通判作為一府副署也急忙收聲,舉止間透著恭敬討好之意。無他,只因公良吉符所作所為都是代承公發聲,也只有公良吉符所言能代表承公。

 “欒大判也是出於公心,只是行事莽撞了些。幸而今日府衙有營丘通判坐鎮,總算沒有鬧出甚麼荒唐事來!”這一句句都如利刃戳在欒大判一眾人心上,“至於欒大判,畢竟是勤於公務,言語激烈恐怕是近來過於繁忙牽扯了舊疾所至,咱們還是須幫他擔待一二。”

 其餘人聽得此話,則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巴不得找個牆縫隱藏起來,深怕公良參軍接下來會點到自己的名字,尤其是明檢法已經是戰戰慄慄,眼看著就要軟癱倒地。

 “霄都監,公乃丹陽有名的厚道人,還是請您出面,幫著欒大判找個好醫士,待他身體康復、頭腦清楚,咱們再來敘話,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