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雪冷梅 作品

第2章 井下擰斷幼狼脖頸 母狼報復難逃活命

“救我,救我……”

 小野舉著血淋淋的雙臂邊跑邊叫喊著,他渾身上下破爛不堪,身上的衣服已被自己的血染紅,田下拽著他在雪地跌跌撞撞往前跑,他們沒命的往前跑,他的血跡順著手腕和小腿往下淌,他的左手腕已經露出骨頭,被鮮血浸染成紅色的骨頭,鮮紅的血浸透骨頭後順著手指滴在潔白的雪地上。不管前面是否有路,此刻唯一的念頭就一個字:“跑!

 白皚皚的雪地上,留下一溜不規則的腳印和一大溜血跡……

 他們已經筋疲力盡,膝蓋發軟,他們一次次摔倒在雪地,然後互相拽著對方,拉扯著往前奔命……

 “等等我,小野君,等等我…田下君……”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同樣是絕望的喊叫,他倆停下腳步向後望去。

 渡邊,一個平時斯斯文文戴著一副眼鏡剛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正跌跌撞撞向他們跑來。

 他倆順著他的身後看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五條狼此刻正在享用兩個隊友的身體,也許顧不上追他們了。

 實在太累了,他倆也實在跑不動了。

 “跑不動了,那就死在這裡吧!”他倆同時這樣想著,順勢跌坐在一棵松樹下的雪地上。看著血淋淋的渡邊蹣跚著走近,小野放聲哭了起來。

 田下喘著氣說:“在我們被凍死之前,請小野君不要讓狼群聽到你的哭聲。我寧願它們撕咬我凍僵的屍體,也不想活生生讓它們咬斷我的脖子……”

 說這話時田下瞪著極度恐懼的眼睛,他語無倫次渾身哆嗦著。

 小野的哭聲戛然而止,轉而變成低低的抽搭。田下的話不無道理。他眼睜睜看著兩個隊友被一群狼撕咬成一塊塊碎肉,最愛開玩笑的井下被一條大黑狼一下撲倒在地,他絕望的大叫著。另外一隻狼一口咬住他裸露的下體,大灰狼三下兩下撕開他的肚子,“嘩啦!一下,開膛破肚,所有的腸子流了出來,大灰狼拽住腸子往外掏,脖子已經被咬斷的井下絕望地瞪著眼睛看著大灰狼把腸子扯出去分給其它狼,他在彌留之際看到大灰狼把熱氣騰騰的心臟叼在嘴裡,而咬住他脖子的大黑狼一甩腦袋,井下的頭咕嚕嚕滾到了一邊……

 已經沒有眼鏡的渡邊爬在他們面前再抬起頭時,田下才看清,渡邊整張臉被血染的就像遮了一塊紅布,一隻眼睛黑洞洞的。就像日本的泥塑老人用紅布包裹著捏好的泥人腦袋,這紅腦袋的臉上只畫了一隻眼睛和鼻子嘴巴,而另一隻眼睛視乎是用什麼東西戳了一個大黑洞,這黑洞裡不停地往外淌血水……

 儘管覺得已經到了地獄門口,田下還是在破衣服上撕下一條布條來,他無力地向他擺擺手,他艱難的爬過去。

 田下用布條包紮他已經失去眼珠的眼睛,渡邊驚恐地抬手摸摸那隻眼睛說:“我眼睛受傷了嗎?”

 田下說:“沒有,只是受了點小傷,影響你的視力。”

 渡邊說:“怪不得我看不清了,我以為是沒了眼鏡的原因。”因為恐懼,為了逃命,人的感覺可以麻木到丟了一隻眼睛也不知道, 極度的恐懼閉塞了他的痛感。

 剛才一條狼正在撕咬小野,另一條撲過來把他仰面朝天撲倒在地,正好倒在小野旁邊,撕咬小野的是一條沒有經驗的半大狼,它一看渡邊倒在面前便轉頭在他臉上咬了一口,渡邊的眼珠子一下爆裂了。這時一頭大灰狼好像發現了什麼,它短促的叫了一聲向遠處跑去,這頭半大狼緊隨其後也跑了。

 這給了小野和渡邊短暫的逃生機會,倆人忍著劇痛爬起來沒命的向前跑......

 剛才,井下的臉被一條狼撕下來吞在肚裡,一個圓滾滾黑紅相間的眼睛珠子還掛在臉皮上面。只剩一隻眼睛的腦袋血糊糊的像不敬業的玩偶製作員拋棄的次品一樣,滾了幾滾停在秋田面前,紅慘慘的骷髏上一隻眼睛盯著面前只剩半個身軀的秋田……

 田下一邊給渡邊包紮一邊在腦海裡閃現著剛才恐怖的一幕。

 田下嘴唇劇烈的抖動著,恐懼過後是凍徹心扉的寒冷,刺骨寒風捲起飛舞的雪花嗚嗚叫著在他們三個身邊盤旋。擠在一起的三個人像三個被頑童丟進火堆裡燒了一會兒又取出來澆了一瓢涼水的玩具熊一樣破破爛爛慘不忍睹。

 小野的後背空空的,那條沒有經驗的半大狼撕爛了他的棉衣,只剩下一件也被撕破的內衣,田下從自己的褲子上撕下一長條包紮住小野不斷流血的手腕。小野的棉褲已經成了破破爛爛的短褲,褲裡面只剩幾朵血紅的棉花,灰白色的雙腿上留有一片片的血汙。他把後背靠在一棵大樹上遮擋一下刀割一樣的寒風,極度的寒冷抖動著他的下嘴唇,使得雙嘴難以閉合。

 “再艱難,我們也要走出去,我們已經到森林邊緣了,再堅持一下就能出去了。”田下咬牙站起來說。“起來!小野君,站起來渡邊君,我們要回家!我們要回日本!”

 “回日本!回日本……”小野扶著田下的胳膊也站了起來,渡邊也站了起來。

 他們相互攙扶著毫無目標的向前走,前面是望不到盡頭的一片森林,他們身處森林深處,到處白茫茫一片,耳邊不時傳來各種野獸的叫聲。

 身邊高大的樹木距離捱得很近,樹枝相互交錯著就像在互相擁抱著抵禦嚴寒,偶爾,一棵樹上的鳥兒飛到另一棵樹上串門,也會把他們嚇得癱倒在地。

 剛才狼群吃飽了,也許不會再追趕他們,他們以這樣自我安慰的信念往前走著。

 田下擔心倆人走著走著睡過去,他強打精神說:“這些狼好像並不是想真的吃掉我們,倒像是洩憤。”

 渡邊說:“對...對...那條狼咬了我一口就跑了......”

 小野渾身篩糠一樣劇烈抖動著說不出話來,他的身體快要凍僵了。

 田下大口喘著氣說:“也許那條狼發現了宮本和淺野,去咬他們去了。”

 當他們遇到一個淺淺的山洞躲在裡面時,心裡的喜悅彷彿得到了上帝的眷顧。

 他們隨身攜帶的打火機都遺留在了遭遇惡狼的地方,周圍也沒有可以鑽木取火的材料,於是他們擠在一起抱團取暖。

 “小野君,再困,也不要睡著。”田下打一個盹清醒了一下,他感覺到他倆要睡著了。

 小野昏昏沉沉答應著,閉著眼睛,田下想大聲叫他,又怕聲音太大驚動了夜晚覓食的野獸。所以,他不停地拽小野和渡邊的胳膊。

 “淺野和宮本也許能逃出去…他倆有兩把槍……”小野喃喃地說。

 “能逃出去!我們必須有人要活下去,要回去告訴那些混蛋,我們是怎樣被他們送來喂狼的……”田下咬牙切齒的罵著。

 “媽媽...媽媽…是我啊!我回來了…我回日本了…媽媽……”渡邊躺在兩個人懷裡說著胡話。

 田下用手摸了一下渡邊的額頭,小野嘆口氣說:“開始發燒了?”

 “這麼冷的天,應該可以自動降溫吧!”田下閉著眼睛搖搖頭說。

 小野趕緊伸手摸了一下,他像觸電一樣把手縮回去說:“好燙!”

 “小野君,就用你的手給他降溫吧,把他當做快要熄滅的火爐吧!”田下說。

 田下雙眼空洞的望著黑下來的天空,他的心也是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思緒。此刻他什麼也不想,他已經絕望到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他甚至希望就這樣死在這個小洞裡也是老天爺給自己的恩賜。

 此刻他想的最多的是家裡的兒子太郎和妻子惠子。他彷彿看見惠子正端著熱騰騰的米飯向他走來。好香啊!榻榻米上的暖桌蓋著厚厚的棉被,好暖和啊……

 “ 喳喳喳!喳喳喳……”

 “喔------!喔------!”

 幾聲狐狸叫聲把田下驚醒,他心跳加速,可是他實在太累太困了,旋即又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閉上眼睛後他再也找不見香噴噴的米飯和暖融融的榻榻米,他頭暈目眩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他記得自己扛著測繪儀器走在前面,其他六個人分別揹著各種設備意氣奮發走進中國,進入這個上級指明蘊含著豐富礦產的深山。臨走,惠子把一把精美的匕首捧在他面前,他說隊裡發了三支手槍不用匕首,惠子一再堅持讓他帶著。一路上他不時地拿出來看這把匕首,也一路上被隊友們取笑。他們走進深山的確勘探出十幾種礦藏,這裡的礦藏如此豐富,儲存量如此之多令他吃驚。滿滿的兩本日記記錄了各種礦藏的名稱、大約儲存量與地理位置。他們穿著普通老百姓的衣服在大山裡轉悠著,像一群餓極了的野狼到處嗅著可口的食物。

 畢竟,他們不是經過中華民國政府批准來到這裡,更不是名存實亡的清政府邀請,他們是被日本的官僚們強制送到這裡。當他們看到這裡竟然有如此多的資源時,心中的不滿一掃而空,他們甚至覺得天皇的決定是英明的,非常正確的。

 他們一個小小島國,資源稀缺到令人恐慌,不知道島內的資源還可以供他們幾代人生存下去,一旦資源消耗殆盡,那就意味著他們的國家逐漸走向衰退甚至滅亡。

 於是,他們的天皇不厭其煩的向其他國家暗暗派遣考察人員,而他們就是派遣到中國東北勘察的勘探隊,他們有兩個任務,一個是繪製這裡的地圖,一個是探查這裡的礦藏。

 接著,走路,測繪,記錄,生火做飯,唱歌,說笑……

 兩年多下來,雖然帶的資金足夠他們的開銷,但有時候困在大山裡,只要看到有人家,難免會偷幾隻雞抓一隻羊來填飽肚子。為了不暴露行動,他們往往偷了就跑,從來沒有給當地老百姓任何補償。雖然有這樣不光彩的行為,但是當他們遇到扛著獵物的獵人時卻毫不客氣的分享著獵人送給他們的食物而毫無羞愧之心。

 剛開始,田下曾有深深的羞愧心,他覺得他們就是地地道道的小偷,日本想要偷竊中國的資源,派他們來尋找準備偷的東西,他們幾個人,不光要找到偷的目標,而且經常順手牽羊偷盜老百姓的家禽。

 難道我們日本是個靠偷盜才能生存下去的國家嗎?好羞愧啊!他不止一次這樣想。

 記得有一次在山腳休息,解手回來的井下匆忙忙跑回來說趕緊離開這裡,說有一支民國軍隊過來了,不知道是哪個軍閥的隊伍,他們慌亂的跑了很遠。當他們停下來時,井下哈哈大笑著從懷裡掏出一隻已經擰斷脖子的小羊羔。

 “井下君!”淺野有點羞愧的紅著臉叫了井下一聲。井下聽出來淺野的不滿,他嬉皮笑臉的說:“淺野君,怎麼?你難道不想嚐嚐這嬌嫩的小東西嗎?”

 淺野不滿的說:“我們大日本帝國是優秀的民族,我們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偷盜別人的東西,算什麼大和民族的子孫?”

 “啪!”井下把死羊羔摔在地上,一把揪住淺野的衣領,他把下巴抬得高高的,眼睛向下盯著淺野一字一句的說:“如果我不是大和民族的正人君子,那麼你算什麼東西?我只是偷了支那人的幾隻雞羊,而你,來支那幹什麼?你把支那人的礦藏一個個找出來想幹什麼?不是偷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