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再現瘟疫

還是副組長孫平立刻下了決斷:“小鄭,你去看看咱們埋的武器還在不在。小何,你帶兩個人跟上去看看情況。”

小何臉色有些凝重:“若是他們要殺安隊長怎麼辦?”

孫平眼裡一抹狠意:“只能先殺出重圍。”

“可這樣…任務不就失敗了?”

“我們死了,任務一樣失敗。而且城主說過,執行任務過程中,以保全自己人身安全為先!”

安沛霖被人拖著進入了帳子。

潛伏在這裡十天半月,安沛霖自然知道此處是舟山王底下最大的教主王倫帳中。

他心中迅速盤算,之前想要打入他們高層一直不得其法,眼下倒是被抓了過來,還真是有心栽花,無心插柳柳成蔭。

安沛霖腦子裡瞬間想過無數種情形和解決辦法。

“教主,人帶到了!”那人回稟屏風之後的人,“就是這人四處散播金州府的消息,弄得下面的信眾人心惶惶。卑職已經查明,此人是二十天前出現在我們的隊伍之中,叫狗蛋的,自稱是來西面找他老爹老孃的。此人行跡鬼祟,一直挑唆教徒們去金州府謀生,其心可誅!”

安沛霖心裡“咯噔”一下,萬萬沒料到這奸細才當了十幾天,竟然連底都被人摸得一清二楚!

現在,是危險,但也是機會!

屋內放著屏風,屏風後有一瘦弱身影,他身邊還跟著七八個人,全都坐在椅子上,此刻正好奇又不安好意的打量著他。

不過安沛霖敏銳的注意到其中有兩個人看起來精神似乎不太好,呼吸急促,且時不時的壓低聲音咳嗽。

最近恭州的教徒之中,有很多出現了風寒的症狀。

這寒冬臘月,氣溫驟降,他們一無棉衣、二無藥物,生病是常事,因此安沛霖倒也沒有多疑。

其中一個年紀稍大的婦人啞著聲音說道:“這等妖言惑眾,宣傳其他教義之人,應該拖下去燒死!”

“還是先審問一下,看是不是金州府那邊的奸細!”

“我們和金州府那個大王,可是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怎麼,他這是想主動找我們開戰?”

屏風後的人緩緩走出。

大堂內頓時一片安靜。

安沛霖仰頭去看,卻看見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壯年男子。他生得國字臉,留寸長鬍須,皮膚有些黑,看起來人有些陰沉。

安沛霖被人按著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微微仰頭,那人走過來,居高臨下的望著他:“你是金州府來的?”

安沛霖腦子瞬間轉了又轉,隨後笑眯眯說道:“教主,小人不是金州府的,是緊挨著金州府的恭州山崗村的。您帶人佔領恭州府的時候,全家人逃難分開了,我也就跟著找來了。不知小人犯了什麼錯,咋都說我是奸細咧?”

“你散播金州府的消息,讓我們的教徒信心動搖,甚至還煽動他們往金州府的方向跑,你還說你不是奸細?”

王倫一聲呵斥,若是膽小的,怕是嚇得站不住腳。

偏安沛霖還是一臉笑呵呵說道:“教主,我就是實話實話,金州府那邊的老百姓,確實日子過得好,實話實說怎麼能叫散播謠言呢?再說教徒們往金州府方向逃,那是因為他們的信教之心不夠堅定,與小人又有何干?”

這一席話倒是說得眾人一愣。

“巧舌如簧!”王倫被安沛霖這般駁回,沒了面子,登時惱羞成怒,“就算你沒有造謠生事,但你動搖軍心卻是事實!拖下去,把他給我燒了!”

安沛霖見此,連忙大呼冤枉,甚至還問:“教主,小人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您啊!金州府的情況想必您一定聽說,恭州和金州府緊緊相鄰,難道您就沒有取金州府之心嗎?”

“慢著!”王倫揮了揮手,微微蹙眉,“你且說下去。”

安沛霖立刻折返而來,跪在地上,一臉誠懇:“教主,這金州府越發壯大,肯定下一步是要來攻打我們!我承認,我散播金州府的情況有一部分確實是故意為之,目的就是讓恭州的教徒都知道金州府的人過得多好,就是讓他們眼紅,要讓他們拼命!屆時教主只需要振臂一呼,教徒們為了佔領金州府,肯定會一鼓作氣,一舉佔下金州府!”

這番話,屬實讓屋內眾人全都驚呆了。

就連王倫都微微抬了眉梢,眸光中疑惑更甚,“你究竟是什麼人!”

“小人自然是山崗村的人!只不過小人就想幹出一番事業,如今跟了您的麾下,自然是貪戀那份軍功。小人自負也是有些許才學,讀書認字更是不在話下,可恨金州府卻沒有小人施展抱負的機會!現在若是教主也有心,你我可聯手攻下金州府不在話下!”

王倫卻不相信,“你若是想要建功立業,為何不去金州府?”

“一則是為了尋找爹孃,二則是…”安沛霖做出吞吞吐吐的樣子,“二則是年輕時心高氣傲,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如今那人已在金州府做了官吏,再沒有我出頭之日。我來投靠教主,既能找爹孃,又能建功立業,何樂不為?”

王倫似乎有些拿不準,他看了看自己手底下的這些人,那個老婦人似乎頗有威嚴,最先開口說道:“他既然有心投靠,不若我們給他這個機會。先派一支人馬去探探金州府的情況,就讓這小子當先鋒。你若是能殺幾個人頭回來,我們便信了你!”

另一人也道:“沒錯,你既然口口聲聲說是來投奔我們,我們也不可能立刻接納你。我觀你方才所言,似乎有兩分本事,你又說你讀書認字,因此我們便給你一條生路。但是還需要投名狀,下次我們派人去佯攻三平縣,摸摸他金州府的底,你要是能砍下縣令的頭顱,你便正式成為我們的兄弟!”

安沛霖心中駭然,收起了輕視之心,這幫白蓮教竟然比想象中的還要聰明!

他臉上立刻做出大喜的樣子,“多謝幾位教主肯給機會!諸位放心,下次攻打三平縣,我必衝在最前面!”

剛說這話呢,就聽見屋內傳來“嘭”一聲,原是先前那看起來臉色不太好的人竟然昏迷了過去,直接從椅子上倒在了地上!

這一下眾人可嚇得不輕!就連王倫也衝了上去,眾人七手八腳的扶起那人,竟無心再管安沛霖!

只見那人面露痛苦之色,伴隨寒顫,目光似有些渙散。

安沛霖瞅著,不知怎的,心裡突然不安起來。

“劉兄!你如何了?”

“不是說是風寒嗎,為何遲遲不見好?”

“快,快去請大夫來!”

可那人卻已經“哇”的一聲吐了出來,那老婦急得抓住他的手腕,隨後看見了他手臂上的紅點,不知想到了什麼,那老婦臉色大變,竟嚇得甩開那人手臂,驚得後退兩步!

她聲音驚恐,像是見了鬼一般,“是天花!是天花!”

“什麼?!!”

那老婦聲音哆嗦著:“沒錯!寒顫、發燒、乏力、嘔吐,還有那紅疹子,絕對是天花!當年我那兒子女兒就是得了天花死的,我絕對沒有看錯!”

屋內眾人一片死寂!

天花啊,最兇殘的瘟疫啊!

傳說中只要一旦沾上,幾乎沒活路的絕症!大周朝每次發現瘟疫,那至少都是死幾十、幾百萬人!

眼下什麼建功立業、什麼從龍之功,都不如好好活著!

這下,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後退,遠離那倒在地上的人。

安沛霖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快快快,捂住口鼻,散開通風!快叫大夫來,還不一定是天花呢!我看最近很多士兵中都有風寒,快派個人去統計一下人數!若是真的天花,前幾天風寒死的人也不能留在隊伍裡,得立刻用火燒!這些人的衣物也不能留,快把人群疏散開,省得蔓延開來!”

王倫似乎這才反應過來,鐵青著臉衝著外面喊道:“大夫呢,快叫大夫來!鄭兄,你先去,找幾個信得過的兄弟統計一下最近風寒的人數!”

說罷他又面色兇狠的瞪著屋內的人,尤其是安沛霖:“此事切勿聲張,若是走漏了風聲,誰都別想活!”

安沛霖瞬間感覺到危機,他只能立刻撇清自己:“教主,藏是沒法子藏了,其實幾天前就有人陸陸續續的出疹子,已經有人在說是不是瘟疫的原因。您今日大張旗鼓的請大夫,又是統計人數,又是火燒的,信徒們必定有所察覺。且如果真的是天花的話,瞞是瞞不住的,與其想著瞞著底下人,不若快些將人群疏散,儘量保住剩下那些還沒有感染瘟疫的!”

那老婦立刻附和:“這小子說得沒錯!瞞是瞞不住了,咱們下面那些人又不是沒見過天花,更何況這麼大的事情,哪裡瞞得住!不如先按這小子的法子辦,先把沒傳染的人疏散出來!”

安沛霖一走出來,底下的孫平等人就立刻不動聲色的迎了上去。

安沛霖一臉凝重說道:“出事了。恭州這邊…出現瘟疫了!”

十幾個人皆是心口一跳。

“確定嗎?”有人問道。

“確定。我剛才看了,裡屋有個得病的,手臂上有紅色疹子。而且不知你們注意到沒有,自從十天前就有人陸陸續續倒下。”

“可大夫說是普通風寒。”

“天花前期並不容易確診。普通風寒沒有這麼強的感染性。”安沛霖這才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你們出發之前接種牛痘了嗎?”

十幾個人點頭。

安沛霖緊繃的肩膀這才鬆了下來,他笑得苦澀:“金州府的老百姓都曾猜測過牛痘疫苗到底有沒有用,如今咱們倒是可以先驗證一番。”

孫平卻道:“那咱們現在怎麼辦?還是繼續潛伏在這裡嗎?”

“我剛才為了保命,暫時投敵。我觀他們言談之間,應該有攻打金州府的想法。如今這瘟疫一起,還不知道恭州這邊什麼情況——”

“說不定他們會放棄攻打金州府。”

“很有可能,如果真的是瘟疫,他們便自顧不暇,哪裡還會想著衝鋒陷陣。”

安沛霖卻覺得不樂觀,“不一定,人被逼入絕境以後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他們若是知道金州府有牛痘疫苗,你們猜…他們會不會拼了命的去打金州府?”

眾人登時臉色一變。

心也瞬間被高高揪起!

這場戰爭…已經一觸即發!

“現在三平縣還是盧飛和陸士文嗎?”

孫平聲音都有些緊張了,“沒錯,是他們。”

“咱們聯繫的渠道還能用嗎?”

“應該能用。”

“好,你現在立刻寫一封信,將此刻可能有瘟疫的事情告知盧飛,請他做好開戰的準備。同時也讓他立刻向城主求援!”

“是!”

然而,令安沛霖沒有想到的事是瘟疫的消息幾乎是立刻不脛而走!

那大夫進了營帳以後就跟見了鬼似的逃跑,甚至一出營帳就大喊著讓眾人逃命!

瘟疫的事情,終究是紙不包不住火。

這一下,教徒們如同炸開了鍋一樣,瞬間是逃得逃、跑得跑,一晚上就跑了幾千人!教徒們寧可死在深山老林之中,或是凍死冷死,也不願意呆在有瘟疫的地方!

逃跑的人太多了!他們攜家帶口、東南西北的逃竄,或是穿林、或是過河、或是躲進山裡,王倫阻止不及,只怕他們四處逃竄反而將天花更大範圍的傳播出去,只能派人殺了好些人後,卻依然無法平息眾人對瘟疫的恐懼。

那可是天花啊!

一旦染上,幾乎沒有活路!

大周朝已經有十幾年沒聽說過瘟疫了。

可十幾年前那次,幾乎是震動整個朝廷,那是北方傳來的,沿途鄉鎮、縣城、府城的人幾乎死了大半,誰都無法倖免,據說僅僅是那一次,死了就接近百萬人!

誰能提起“天花”二字不變色?

這天花,無異於洪水猛獸!

安沛霖本來還怕王倫要捂著天花這件事,那麼自然少不得殺人滅口,他就會變成最危險的那個,豈料那大夫一出帳子的那一聲高呼,瞬間改變形勢。

情況急轉直下!立刻變得不可收拾!

就連安沛霖他們都懵了!

正因為如此,王倫派了許多人把守幾處重要官道,這也就導致孫平根本無法跟三平縣的人取得聯繫,更別提將此處的情報傳遞出去!

然而最可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王倫幾乎是第二天就宣佈了一件事情,他斬釘截鐵的告訴眾人。

——金州府有牛痘疫苗!

安沛霖混在人群之中,望著底下赫然變得激動萬分的教徒,看見他們那狂熱的眼神,瞬間背後全是冷汗!

果然,恭州分明一直在關注金州府的情況!

牛痘疫苗之事,他們不曾說過!

那麼王倫是怎麼知道的呢?

也就是說,他們一直清楚金州府的情況,甚至連最新的牛痘疫苗他們都一清二楚!

甚至很有可能,金州府內有他們的眼線!

也怪不得他們一直不敢真正對金州府動手,想來也是忌憚城主的實力!可眼下瘟疫一發,為了留下這些教徒,王倫他們只有禍水東引這一個選擇!

安沛霖不得不佩服王倫。

只需要告訴教徒們金州府有牛痘疫苗,那麼這幫瘋狂的教徒們一定會豁出性命去佔領金州府!

光是恭州這地方,就有六萬多教徒!而三平縣,只有盧飛的三千兵馬!若是王倫率人拼死攻城,他們如何抵擋得住?!

三平縣……危在旦夕!!

金州府,危在旦夕!!

而情況卻越來越糟糕!正在安沛霖等人束手無策,如熱鍋上的螞蟻之時,王倫又再度宣佈要急詔一支五千人的隊伍去攻打三平縣!

而先鋒部隊,竟然是已經有了症狀的天花病人!

昨夜王倫派人連夜統計,初步估計有五六千人已經感染上症狀。

而今天,王倫就宣佈由他們組成先鋒隊,先去攻打三平縣!

最為古怪的是,那些人竟然一臉喜色,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安沛霖等人不禁是大驚失色!

他不由得穿過人群,不顧感染風險,徑直找到了那支先鋒隊裡的熟人,名叫顧小南的,“小南,你們瘋了嗎!你們可知道那三平縣是什麼地方,那裡易守難攻,城牆堅不可摧,教主是讓你們去送死啊!更何況…你們是病人啊,你們需要大夫!需要藥物!你們是瘋子嗎?”

顧小南虛弱的笑了笑,卻下意識的後退兩步,他戴著白色的面巾,這是王倫為了隔絕傳染,只能給患病的人帶上儘量減少傳染。

“狗蛋哥,你是個好人,多謝你關心我。只不過我底下還有兩個弟弟妹妹,教主答應我們,只要我們敢去打金州府,頭一批的牛痘疫苗就給我們親人種上!現在瘟疫一來,這藥草也是漫天要價,我們這些窮苦人哪裡吃得起。反正我是要死的人了,但總不能白死,我弟弟妹妹還小呢!我爹孃都沒了,我總得給他們找條活路不是?”

另一個人卻笑道:“就是!教主還說了,咱們這批得了病的先去,能傳染金州府的有一個算一個!這也相當於上陣殺敵了,傳染一個算一個人頭,那可都是現成的軍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