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宋壯武將軍 作品

第321章 四海靖(一)

穿過時光,走入帳中,門前帷幕飄起

記憶裡的甲冑閃著光芒,年輕的面容抱拳行禮,那個笑容,至今淚目

我前世活過啊

轉生今世,我曾在幼年時接觸過這樣一個存在,電腦遊戲,《三國群英傳ii》,裡面有一位武將的頭像,讓我呆呆的看了好久。

三國群英傳 · 趙雲將軍像

那一世,我年輕的時候和這個軍盔面容很像啊。

想我二十多歲,風華正茂,多少年後,我也老了啊。但老了之後,磨去了風霜,面相寫滿了坎坷,就沒有這麼年輕英武了,眉眼中盡是滄桑

多年以後,戰事慘悲,亡國在即,我在睡夢中又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樣子。

千年以後,再看到這個頭像,滿是感慨。

——中華將軍史 記宋威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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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

耳邊輕輕的呼喚,眼前一片軍陣,早已死去的兄弟還在陣中,直面茫茫敵海。

他們人太多了,眼前一片黑暗,蓋過了大地的黑暗,人馬嘶鳴甲光閃動。

我在馬背上揮下了手,全軍,進攻。

沒有辦法,當兵力遠遠少於對方,數倍之敵,甚至更多,正面對戰根本毫無勝算,但是我們還要上。

以少打多,根本不能讓。

我不知道我在下這種命令的時候是個什麼樣,但我只知道千年以後,我想起來還是最深的絕望。

消耗戰,死拼硬抗,盡全力給蒙古人做到最大消耗,儘可能多的拼死對方,讓對方收手,遲滯對方。

挽救故國,盡最大可能,將滅國的那一刻向後拖延。

直至戰死,絕不後退。

多少年後,時光老去。

容顏停駐,眼睛出賣了歲月

兩個眼裡全是滄桑

生前有太多的遺憾,戰至最後,並不是我們打不過蒙古人,而是實在兵打光了,正軍精銳死耗一空。

跟他們打,吃敗仗全是因為兵力不足,只要兵力足夠,我足夠打翻他們任何一個,任何一個。

追擊的蒙古人也知道,宋人再無可戰之軍,引著奴軍不停地反覆消耗的蒙古將領只需要一句話,足夠奴軍頂著可怕死傷接著打上來了;

“有我們蒙古鐵騎在,說甚麼凶多吉少!”

帳中蒙古將領手按刀柄,靜靜肅立。

前世蒙古軍的勇氣,底氣,只要有他們在,所有奴隸軍底氣大定。

對於宋人來說,望不到邊的堵截追殺裡,茫茫奴軍一眼看不到盡頭,只能頻繁派遣尚有一戰之力的殘存精銳,開路斷後。

頻繁慘烈的斷後戰,先鋒戰,損失居高不下。

這種仗,你讓誰上都一樣,手心手背都是肉,誰還能打一陣,就讓誰上了。

行於末路,看著帥相坐在那,帶著期望,那種難以言說的期待,一位帳下領軍出戰的宋將起身笑著說道;

“有我壯武在的仗,就沒有打不贏的!”

其實也知道是安慰

抬頭側望我的帥相,眼裡還閃著水光。

殘軍整軍,大軍出營!

我們走過山川,跨過江河,向著前方未知的路,大踏步走了下去。

殘存的記憶還能看見,背影裡軍旗飄蕩。

前路坎坷,前世軍中過河,渡河!

有舟乘舟,無舟搭橋,打木橫橋,大軍過河。

渡河之時,大軍陣列,一隊隊持槍登舟的宋軍之中,忽然響起了軍歌

歌聲越染越大,陣列江岸,南宋軍中歌聲一片

敕勒川,陰山下,天絲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故中華歌謠 敕勒川

軍歌浩壯,遺憾我已經記不起前世的歌辭了,只記得一個詞,江越歌。

中華有史五千年以來,以國家意志為載體,民族精神為延伸的最殘酷三場戰爭,宋蒙戰爭,明清戰爭,中日戰爭。其中戰鬥最慘烈,犧牲最悲壯,結局最壯烈的戰爭,宋蒙戰爭。

我無法遺忘那些唱著軍歌戰死的將士,我無法忘記,一輩子也無法忘記。

那一天我騎著戰馬,隊列行進忽然聽到頭頂一聲鷹嘯,鷹唳長空,揚振羽翼,久久盤旋。

是死去的兄弟來看我了嗎?

馬背上仰天長望的我哈哈一笑,輕輕默唸:“我隨後就去”

笑容中消失在了軍前

笑著 遺忘

本部天魂;華夏之亡,盡皆亡於內耗。

可以看到,僅宋人一座釣魚山城,就足以讓蒙古人折鞭魂斷。

其實漢人是世界上最強悍的種族,只要有一個公平的領袖,沒有內耗,漢人在千百年忠孝節義氛圍下那股視死如歸爆發的精神,勢不可擋。

如果沒有內耗,哪裡會有這些東西呢?

五胡,蒙古,女真,哪個也打不進來。

可惜趙宋沒有

直到最後,內訌還是極為激烈。

都到這份上了還不忘互相坑鬥,你看我不舒服我瞧你不順眼,相互攻訐,幾無止息。

景炎年間,外戚楊亮節自居國舅,居中秉權;秀王趙與擇自以國家親賢,互加掣肘,互相仇恨,不久秀王就被逐出朝廷,遠放他處。

這是顯貴國戚間不死不休的爭鬥,重臣名將間也無倖免,宰相陳宜中,先以常在兵中,知軍務,重用陸秀夫,後分道揚鑣,指使臺諫彈劾陸秀夫罷職潮汕;潛出押送,僥倖逃回的文天祥,則被排擠出朝,外放別地轉戰四方。

楊亮節因出身封侯,死後封王,故稱侯王;趙氏秀王,趙王趙與擇,聚軍在外。

最終國亡,趙王戰死福安,侯王鬱鬱而終。

陸左丞,文丞相,也都不在了。

這是上層激烈爭鬥,直接影響下層,我們所在層面同樣激烈內訌,激烈廝殺。

使絆子,言顧而其他,爭權奪利四處安插,在這種環境下我到最後反意都沒消除,頂抗上命安排自己的兄弟上位主官,在軍中生死兄弟掌控最精銳軍隊。一旦我被殺,要麼譁變,要麼軍變,最次脫離部隊,到最後趙家對部分極精銳部隊已失去控制,徹底。

我們是在民族大義下身赴死境的,根本不是為你趙家,要是為你姓趙的,我早反了,根本不會跟你到崖山。

大帥並不管我,知道我在前面拼殺,許多時候不想讓我寒心。大帥對文臣內訌也是身心俱疲,你爭奪我的軍內將位,各種手段什麼都用,我一怒之下頂住你頂死了,把自家兄弟直接頂上將位,你再來拉攏,拉的了嗎?

恨你恨到牙根癢,你還拉?他媽的賤人!沒找機會背後給你一刀就已經算寬宏大量了。

可許多時候我並不寬宏大量,因為我是他們的將軍。

倒反天罡,把頂上幹掉!

頂上對我並不信任,文官往我的軍中摻過沙子,我手下的將強行被安插一個,從外面直接進來的。看他那幾天志在必得躍躍欲試的德行,估計是那狗文官給他許過鳩佔鵲巢的空頭願景。那回我走在前面,人不多,荒郊野路,單獨出來,看著這個將馬背上皮笑肉不笑在我馬後笑不叉的墜著,我搖搖頭;都什麼時候了,還拎不清楚?

既然你拎不清楚,那我就幫你拎個清楚。

一個眼神遞過去,親軍將領目光瞬間陰狠,馬身往後一退,手勢一打身邊親軍忽然暴起!

早就有意識的跟你們這些子個留好位置了,走路上親軍就已經不動聲色的悄悄分散,忽然一聲拔刀就砍,道路上紅衣紅甲的宋軍廝殺一起。

短暫的喊殺後,十幾具屍體就被扔到了道路上。

只剩一匹無人的戰馬,還在低低的嘶鳴。

君要臣死,臣請君先死!

回去直接報戰死,你還摻?知道是我下的手,頂上的文官已經不敢動了,徹底不敢了,文武倒位了。

底下仇恨太大,安排的沙子會死在半路上,想以鎮壓叛亂的名頭滅殺我們辦不到,第一我是精銳軍,無故栽髒根本動不了我,再者大家都有反義,武將中正軍精銳,確實沒有反義的只有大帥一人。

你敢調兵鎮壓我?這個命令你非但執行不下去,我還會讓你的屍體也出現在道路上。

只能說真撕破臉幹起來的話,我可一點也不弱,欠拾掇的東西讓我連續辦挺了好幾個。

驢不嫌個矮,馬不嫌臉長!

其實那時到了最後,我們武人只要有機會一定去砍文人,那些孫子口碑太差一定砍掉。經常有這種,武將出戰前指名道姓一定要斬哪個文人(平日跳的最厲害有宿仇的)祭旗,不然我們不去。

好多文人還當著官就被上面的文人給拋棄了,丟出來平息大軍怒火,斬了再走。

我們那時的武將都要自保,自保是首要問題,拉關係跑關係,很抱歉我也幹過。我不怕戰死,我怕冤死,趙宋皇帝口碑太差,武人對這樣的皇室根本不信任。

只能說就這麼個小破朝廷,廟小妖風大。

也就是在一片怨憤,悽傷,悲涼的氛圍中,我們走到了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