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調虎離山
“小姐！小姐您慢點兒走啊！您想吃什麼麵條，我讓廚房給您做便是了，何必特意跑出來吃呢？”小蘭氣喘吁吁地趕上了阿蓮的步伐。“太太說了，外面的東西不很乾淨，吃多了會鬧肚子的！”
阿蓮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小蘭說：“怎麼？現在就連你都能教訓我了？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沒有沒有！小姐，您誤會了，我這麼說，也是為您好啊！”小蘭低著頭解釋道。
“為我好？讓你嫁給一個你不想嫁的人，你願意嗎？你要是敢說願意，我現在就找個糟老頭子把你嫁出去！”阿蓮氣呼呼地說。
小蘭這下不敢吱聲了，她也知道阿蓮小姐從小就不好惹，但既然太太特意交待了，也只好硬著頭皮盯著她了。
“你要是不想跟著我，你大可以現在就回去。”阿蓮試探道。
小蘭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不肯離開，緊緊地跟在阿蓮身後。
“那你就少說話，最好是不要再說話了，本小姐現在心情正不好，你最好不要來惹我，不然，我非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阿蓮把辮子一甩，一個人風風火火地走在前面，想把小蘭給甩掉。
小蘭就像一隻粘人的跟屁蟲，無論阿蓮怎麼責罵她，她只低著頭，不說話，默默跟在後面。她心裡只有一件事兒，那就是把阿蓮小姐給完好無損地帶回去，否則，她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
阿蓮想戲弄戲弄小蘭，於是她一會兒走得很快，一會兒又慢了下來，有時鑽進巷子，有時又跳過臺階。小蘭知道阿蓮是在故意折磨她，但也只能把委屈往肚子裡咽。“這都能跟得上？行，我看你也挺不容易的，今天我請你吃麵條，怎麼樣？”
“不不不，小姐您吃吧，我看著就行，我不吃！”小蘭一口回絕了。
“不吃算了，我自己吃。那你就看著吧！”阿蓮此時已經想好，待會兒要怎樣脫身了。
“就這兒！這家麵條很好吃，比家裡廚子做的麵條好吃多了。”阿蓮帶著小蘭到了幸福麵館。
“喲！又來啦？怎麼樣，咱家的麵條還不錯吧？今天想吃啥面？”大雙一眼就看到了阿蓮站在門口，也看到了她身後還跟著一個看上去畏畏縮縮的小丫頭。
“就還跟上次一樣吧，牛肉麵。”阿蓮說。
“好嘞！一碗還是兩碗？”大雙又問。
“你到底吃不吃？”阿蓮又回頭問了問小蘭。
小蘭趕緊搖了搖頭，堅持不吃。
“她不吃，就要一碗。”阿蓮乾脆地說。
“好，那你們坐一會兒，馬上就好。”大雙一邊煮麵，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這倆人。
阿蓮找了個位置坐下，小蘭就愣愣地站在一旁陪著。
“還真是奇怪，來了不吃麵就算了，也不坐下，站著不累嗎？”大雙搖了搖頭，不能理解這個小丫頭的做法。
大雙把麵條煮好以後，又往裡面另外加了幾片牛肉。“面好啦！我給你多加了幾片牛肉，不要錢的。”大雙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忍不住對那小丫頭說：“你也坐下吧，站著多累啊，這會店裡沒那麼多人，坐下沒事兒的！”
小蘭看了看大雙，還是搖了搖頭，不肯坐下，只乖乖地站在阿蓮身邊。
“你能不能站遠點兒，你不覺得奇怪，我都覺得彆扭。這又不是在家裡，沒人說你，沒那麼多規矩。”阿蓮的表情裡透露出嫌棄，可即便這樣不好聽的話都說了，小蘭還是指望後退了一小步，不肯走遠，也不肯坐下。
大雙看著覺得挺有意思，忍不住說：“妹妹，你幹嘛這樣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貼身丫鬟呢。”
“我就是丫鬟。”小蘭終於說話了，只是聲音特別小。
“什麼？你說什麼？”大雙有些沒聽清，也覺得自己可能是聽錯了。
“我是說，我就是丫鬟。”小蘭又大聲了一點兒。
“哈哈哈哈！什麼年頭了，還丫鬟呢！你這叫封建！”大雙覺得這丫頭很滑稽，哪有人願意說自己是個丫鬟的。
阿蓮低頭吃著面，不理會小蘭。小蘭就像看賊一樣的看著阿蓮，生怕她偷偷跑了。
大雙看不下去了，原本她還有點兒同情這丫頭，可現在也覺得她有點兒討厭。“哎，我說，你總是盯著她幹嘛？你這樣看著她，她還吃得下去嗎？”
小蘭看了看大雙，沒有理會，也沒有解釋。
“說了你都不信，就怕我跑了唄！”阿蓮陰陽怪氣地說。
“怕你跑了？”大雙覺得不可思議，又問：“跑去哪兒？”
“怕我跑了不嫁人了，就專門看著我，跟著我。我說我要來你家吃麵，她就恨不得長在我身上呢。”阿蓮一邊嗦著麵條，一邊說。
“啥？……”大雙覺得阿蓮好像話中有話，她突然想起，阿蓮上次來吃麵的時候，說她不想嫁給郝少爺了。大雙一下子全明白了，她看了看阿蓮的眼睛，阿蓮也偷偷抬起眉眼看了看大雙。
大雙突然看到阿蓮的眼神裡好像傳遞著什麼信息……對，她想逃跑！
大雙躲到一邊假裝忙活去了，時不時地看看阿蓮，瞧她在玩什麼把戲。
果不其然，那碗麵還沒吃幾口，阿蓮就突然捂著肚子，“哎喲哎喲”的叫喚起來。
“小姐！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小蘭扶著阿蓮，一臉緊張地問。
“我……我肚子疼……”阿蓮演得很像，連周圍幾個正在吃麵的顧客都不敢繼續往下吃了，都懷疑是這麵條的問題。
“走！我帶你去找大夫！”小蘭拉起阿蓮就想往外跑，可阿蓮怎麼會走呢，她乾脆坐在地上，痛苦地大喊：“不行不行，太疼了，我走不了了！”
“老闆，是不是你這麵條有問題啊？是隔夜了，還是被老鼠啃過啊？”有位顧客忍不住問。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估計是自己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你們繼續吃，有問題我負責！”大雙怕大家不信任她，自己也盛了一碗麵條大口大口地吃起來。這回大雙心裡清楚阿蓮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了，只不過她太不厚道，一點兒也沒考慮過大雙面館的聲譽。
大雙一想，還是得趕緊讓她們倆走才行，於是主動走上前，說：“妹妹，你趕緊先去叫大夫啊，還愣在這兒幹什麼，她都要疼死啦！”
“可是……可是我不能走！”小蘭不敢離開阿蓮，萬一她跑了，自己可就交不了差了。
“那她要是有個好歹可咋辦？可不能死在我店裡啊，快走，你快把她弄走！我這兒生意都沒法做了！”大雙故意說。
“可是……我一個人背不動她啊，誰能來幫幫我，幫我把她揹出去，我帶她去找大夫。”小蘭急得聲音都變了，一下就慌了神兒。
“這忙誰敢幫啊？萬一被你訛上可咋辦？走走走，快走快走！”大雙不留情面地驅趕著小蘭和阿蓮。
“那……那我先回去叫人叫大夫，我馬上就回來！您一定幫我看著她！”小蘭看了看阿蓮，阿蓮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嚇得她趕緊跑出去叫人了。
“哎喲……哎喲……”阿蓮還在繼續演著，不斷地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好啦好啦，別裝啦！人都走了，都走老遠了。”大雙哭笑不得地說。
阿蓮睜開了眼睛，偷偷往四周看了看，只見麵館裡吃麵的人都在看著她笑。“真走了？”她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哎喲！你可別在我這店裡拍啊，出去拍！別人還怎麼吃麵啊！”大雙嫌棄地說。“看你這一副大小姐的樣子，沒想到，用的手段也是這麼頑劣。”
“你看出來了？”阿蓮興奮地問。
“我看出來了？除了你那個傻丫鬟，誰沒看出來啊？不過你也真是夠損的！你這樣做，別人可能會以為我家的面有問題，那我這生意還怎麼做啊？”大雙說到這兒，也有些不高興了。
“哎呀，好姐姐，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剛才沒有戳穿我。這樣，今天這兒的面我都包了，我來付錢！”阿蓮急吼吼地看了看門外，生怕小蘭又折了回來。
“你這口氣倒不小！就你有錢是吧？”大雙正說著，就看見阿蓮真的掏出了幾張錢，放在了桌上。
“好姐姐，我沒時間解釋了，有機會再跟你說吧，今天你也算是幫了我，大恩大德，回頭再報！”阿蓮走到門口，四下張望了一番，拔腿就跑了。
“這姑娘，可真有意思！哪兒像個大小姐啊？”
“看樣子，八成是被家裡逼婚了！”
“這不就是郝少爺那未婚妻嗎？我前陣子去郝家大院送貨的時候見過。”
“是嗎？真是可憐……可憐啊！”
顧客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也為這姑娘的勇敢不屈稱讚不已，畢竟逆來順受的人總是多些，沒幾個人會真的孤身挑戰這世俗和陋習的。
“唉……”大雙嘆了口氣，倒也有些佩服這姑娘了。想到豆豆和郝少爺也好過一陣子，大雙就感到毛骨悚然，還好豆豆頭腦清醒，快刀斬亂麻，及時地和這位郝少爺劃清了界限。要是豆豆真的順利嫁進了郝家，別說什麼讀書和理想了，可能好好活著都是種奢望了。
“就在那兒！在店裡面！”
大雙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那沉重的聲音讓人覺得心慌。“這麼快就來了？”
大雙迎了出去，看見那個小丫頭帶著幾個壯漢來了，後面還跟著一個闊太太。
“就在裡面！”小蘭走進店裡一看，瞬間傻了。“人呢？我家小姐人呢？”
“你問誰呢？我問你，人呢？”那闊太太走上來就是一記耳光，重重地扇在小丫頭臉上。
“大嬸兒！你不能在我這兒打人啊！”大雙趕緊走上前阻攔道。
“什麼大嬸兒？誰是你大嬸兒？剛才你們店裡那個肚子疼的小姐去哪兒了？我是她母親！”阿蓮母親質問道。
“你問我？我哪兒知道啊？在我這兒吃麵的，不都是吃完就走嗎？我有什麼權利問人家去哪兒啊……只要給了錢就行！”大雙一臉無辜地說。
“啪”的一聲，又一記耳光扇在小蘭臉上。“讓你看個人你都看不住！你活著還有什麼用！”阿蓮母親聲嘶力竭地喊道。
“你這大嬸兒怎麼回事兒？我說了不要在我店裡打人，要打出去打！你女兒自己長了腿，她去哪兒我可管不著！”大雙趕緊推著這群人往外走，“走走走！別影響我做生意！”
阿蓮母親氣急敗壞地揪住了小蘭的耳朵，把她拖到街邊讓她跪下。“我現在帶著人去找小姐，要是找不到，你就在這跪著！一直跪到小姐被找回來為止！”
阿蓮母親帶著人走了，他們分成了幾撥人分頭去尋找阿蓮的下落。小蘭乖乖地跪在凹凸不平的泥巴地上，捂著被打紅的臉蛋兒默默哭泣。
“你起來吧，他們都走了。”大雙走上前，好心勸道。
小蘭搖搖頭，仍然堅持跪在那兒。
“人都走了，你跪給誰看啊？”大雙不解地問。
小蘭還是不為所動，一動不動地跪在那兒，不敢起身。
“唉……要我說啊，這命不好，也不能完全怪別人。你看你們家小姐，她就知道反抗。你看看你，唉……你願意跪著，就跪著吧！”大雙覺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也不想再多管閒事了。“不過，你往那邊去點兒，別跪在我這大門口，我這兒還要做生意呢……跪在這兒怪嚇人的。”
大雙心裡有些同情這個小蘭，但是她知道那是她管不了的閒事兒。現在他只想把自己的小麵館兒經營好，多掙些錢，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大雙知道，這世上有些人，不是缺人幫他，而是他自己都沒有想要站起來。管得了一時，也管不了一世。說到底，個人有個人的命，要是想要改命，那也得要靠自己才行。
“不知道阿蓮會不會被找到……”大雙自言自語，她覺得阿蓮是個機靈姑娘，不像這個頑固不化的小蘭。所以，阿蓮應該是會有好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