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書生 作品

第172章 醉臥龍灣

171.醉臥龍灣

有了樺樹崗子的經驗,鬼冢命令豆腐張帶人率先進鎮,給大日本皇軍開路。豆腐張戰戰兢兢,鬼冢真雄小心翼翼。在鎮圍子外面觀察了半個多小時才先後進入鎮內。

出乎他們的意料,龍灣鎮根本沒有抵抗。老百姓看見鬼子兵也不怎麼害怕,躲在院子街角悄悄觀看。

到了鎮公署,於顯麟帶著韓老鱉、劉子善、賴文章(賴清德的兒子)已經恭候多時了。都是老熟人,可是還有倆人讓豆腐張感到詫異!一個是消失好幾年的韓三虎,一個是於家的老二在寬城做生意的於顯蛟。

看樣子他們早就準備好迎接日本人的到來了。

鬼冢真雄坐在當中的椅子上,雙手扶著日本戰刀向豆腐張一甩頭。

豆腐張:“韓學仁,現在龍灣鎮情況怎麼樣?”

韓老鱉弓著腰伸著長脖子:“我們都商量好了,誠心誠意歸順日、日、日本人。跟著日本人幹!”

“什麼日日日的,叫太君!太君的兵叫大日本皇軍。嗯,士農工商,於顯蛟你怎麼回來啦?”

於顯蛟:“我在寬城子的買賣都關張了,聽說要歸到寬城縣去。所以回龍灣鎮來了。”

“那就好。凡是願意追隨皇軍的人,都得成立維持會,你看誰當會長啊?”

於顯蛟:“當然還得韓鎮長出面……”

“他不行。他還得當鎮長,維持會就由你大哥出面吧。賴文章你馬上出面招收人手,成立龍灣鎮地方治安隊,你任隊長,韓三虎當副隊長。鬼冢太君,您看——”

鬼冢又嗯了一聲。

於顯蛟:“張大隊長,您看我……”

豆腐張:“你腦子活,會做買賣,把龍灣鎮的買賣家都拉到一起,組成商會。這是花田仲太君的意思。韓鎮長,你們現在就行動,龍灣鎮要家家懸掛大日本帝國的太陽旗。凡是不掛的都按反日分子處理!”

眾人彎腰鞠躬,說了聲:“是!”

“今後別他媽說是,都要說嗨!”

鬼冢小隊不肯離開龍灣鎮,他把自己的五十人小隊分成五組,和豆腐張那些豆腐渣兵混編,分別駐守龍灣鎮東南西北,自己則帶著幾個鬼子官兒駐守在大東醫館。日本人不回縣城,豆腐張也不敢離開。他命令韓老鱉於顯蛟,安排飯菜犒勞大日本皇軍。

韓三虎:“張隊長,為了迎接大日本皇軍,我和我表哥我二叔特意在我們老姑殺豬菜備下了酒宴。請各位大太君和您過去享用。”

一行豺狼豬狗一路宣揚著掛日本國旗,一路往老姑殺豬菜飯館走。

路過大秋子酒坊,韓三虎忽然想起使壞來了:“張隊長,大秋子酒坊那個毛子娘們兒是個騙子。這些年一直逍遙法外,要是把她抓住……”

豆腐張明白,這夥人都是新官上任,都想燒火立功。於是說道:“進去看看!”

韓三虎答應一聲,上去叫門。裡面走出一位四十多歲,頭髮花白,身材微胖,穿著粗布棉襖的女人。

大秋子,豆腐張已經有十年沒看見她,已經老成這個樣子。要是沒有於顯龍,這個女人興許早就死了。

韓三虎:“大秋子,你們酒坊裡那個毛子娘們兒呢?”

大秋子:“你是誰呀?”

韓老鱉:“不認識了吧,他就是韓三虎,現在是龍灣鎮治安隊副隊長。”

大秋子哼了一聲:“你是問大洋馬吧?早就溜了,連件衣裳都沒留下。”

韓三虎:“你胡說八道。我聽說她的腿都被於顯龍砸折了,往哪跑?”

大秋子:“八百年的事兒了,人家那腿早好了。不過逃跑的毛病卻沒改好,大夥都多加小心吧,別再讓她騙得傾家蕩產。”

於顯麟:“大秋子,你他媽少胡說八道。毛子娘們兒準是讓你藏起來了,把她交出來!”

韓三虎:“她能給你交出來嗎,進去搜!”

說著,韓三虎推開大秋子闖進了酒坊。

豆腐張一哈腰一伸手:“太君先請。”

韓三虎在大秋子酒坊東翻西找,鬼冢真雄帶著三個日本少尉走了進去。可這四個傢伙進入店門,四周打量一下,突然一齊立正,“嗨!”地一聲向櫃檯後面的牆低頭鞠躬!

韓三虎沒找到人走出來:“太君——”

“八嘎!”鬼冢掄起胳膊啪啪就是倆大嘴巴,把韓三虎打得滿地亂轉!

在場的走狗們都蒙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豆腐張仔細往牆上看,原來大秋子的座椅背後,酒神爺杜康神龕上方,端端正正掛著一把短刀。刀柄上隱隱約約刻著曲裡拐彎兒的日本文字。

原來這把短刀是當年福島安正贈給於顯龍的。福島安正雖然已經死了,可是在日本軍人,尤其是各種參謀的心目中,那就是軍神,偶像!

四個日本人恭恭敬敬給大秋子鞠躬,然後退了出去。

豆腐張等人都不知道那把刀的來歷,被揍得暈頭轉向,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一路再也不敢說話,來到老姑殺豬菜館兒。

這是於家的買賣,可是不屬於於顯麟、於顯蛟,是於顯琪的。於顯琪最不待見韓家人。這回得於顯蛟前去開門了。

可是於顯蛟剛要伸手開門,咣噹一聲被撞了回來。裡面仄仄歪歪、踉踉蹌蹌闖出來一個醉鬼!

於顯蛟張嘴就要罵,可是一看那人又把罵人話嚥了回去。是於顯龍!

這是他和於顯琪夫婦的飯館兒,可是喝的也太多了。

當年神威凜凜的三閻王,如今喝得酒氣熏人,醉眼迷離,東倒西歪,嘴裡還嘟嘟囔囔聽不清說什麼。

豆腐張沒想到以這種方式見了於顯龍,這是他心裡想想都哆嗦的人物,沒想到淪落到這種程度。

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兄弟——”

“你誰?給我讓路。”

“兄弟你怎麼喝這麼多?”

豆腐張本打算假裝關心一下,可沒料到於顯龍腳下踉蹌,向前一撲靠到了豆腐張胸前,一張嘴,譁——,連酒帶菜臭氣熏天,吐了豆腐張一身!

“八嘎!”鬼冢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很奇怪,鬼子兵在軍營裡就練打嘴巴,打豆腐張韓三虎一打一個準兒,這次打一個醉鬼竟然打空了!

鬼冢惱羞成怒,罵著八嘎,上去就是一頓亂拳!

長官伸手,那三個鬼子還能閒著麼?一起動手,把於顯龍打得滿地亂滾。

韓三虎於顯麟賴文章看出便宜了,也叫罵著加入戰團,猛揍於顯龍……

一群人打累了,於顯龍也被打成死狗,躺在地上沒了動靜。

豆腐張換衣服出來,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於顯龍,又看看四個鬼子兵,把他們請了進去。

然後轉過身:“於顯蛟跟我進去,你們仨別這麼灰頭土臉的了。回去洗洗,張羅掛旗吧。”

於顯麟:“張隊長,我們還沒吃飯呢?”

豆腐張冷哼一聲,帶著於顯蛟、韓老鱉進店了。

三個傢伙愣在門外還沒明白,於顯琪帶著一個夥計出來,把於顯龍抬起來送往於記醫館了。

汪潤貞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己的男人吃這種虧,她一邊給丈夫擦洗一邊流淚。

“娘,要不咱們別這麼憋屈了,你看這三兒……”

朱琳琅也哭了:“孩子,別這麼想。三兒這是……,你該明白呀。”

於顯龍腦袋青腫,渾身傷痕,終於能說出話來了:“娘,掛旗……,都掛旗……”

那兩天瓦蓮京娜的白布賣得最快,龍灣鎮十家有八家殺雞,沒有雞的人家幾家合夥弄條狗也得殺了。雞血狗血都在白布上畫上了一塊圓膏藥。

旗都掛完了,於顯蛟才回到於家大院。於顯麟韓三虎也剛剛忙完,回到家準備吃飯。

於顯蛟坐到飯桌前,於顯麟就問他:“老二,豆腐張到底什麼意思呀?你們吃吃喝喝,把我們擱在門外了。那頓飯我們可都出錢了呀。”

於顯蛟一摔筷子:“你們都是豬腦子呀?殺豬菜是老三和老妹子生意,打人家東家,進人家飯館子吃飯,有這個理兒麼?瞧你們一個個那熊樣兒,還想借日本人撐腰報復那三閻王。三閻王是你們能動的麼?”

韓三虎:“他早完犢子了,殺孽太重成絕戶了。你再看他一天到晚醉得跟狗似的……”

於顯蛟看了一眼於韓氏:“韓三虎,今天吃完這頓飯再別來於家大院了!”

韓三虎:“表哥,咱們可是——”

“可是什麼?於顯龍是我親兄弟,你不過是個表兄弟!我告訴你,別說於顯龍醒酒後能咋樣。就是他那老婆想要你命,還不跟玩似的?”

於韓氏:“老二,你三表弟身上可帶著鐵龍的牌牌兒呢。於顯龍他們敢?”

“那算個屁!自從打老毛子,三閻王就跟日本人打交道,他跟花田仲什麼交情你們不知道?聽豆腐張說,花田仲現在是新安縣的軍政顧問官,揍那個鬼冢都大嘴巴啪啪的!什麼雞巴鎮長、會長,花田重要重用於顯龍,你們都得死!”

韓三虎這回真害怕了:“行了。明天我就回寬城,再也不回來了。”

於顯蛟:“跑?往哪跑?鐵龍那牌牌為啥給你帶?你敢離開龍灣鎮麼?老妹子讓我給你們倆捎話,今後再別去殺豬菜館兒嘚瑟去了。”

於韓氏:“唉,這個三閻王,這輩子算扳不倒他了。”

於顯蛟:“哼哼,那是一條龍,一個英雄!比我爹都厲害,他要真倒了,於家大院不是姓韓也得姓賴姓張,還能挺到今天?”

於韓氏心裡一哆嗦,這個於老二回來是要奪她的家業呀。

日本人把遼寧改為奉天省後,花田仲接到了一道奇怪的命令,新安縣撤銷!中日各級行政公署一律搬遷到龍灣鎮,建立龍灣特別大區,地位比原來的新安縣還要大,管轄區除了原來的新安縣,還包括原來平安縣萬安縣和半個寬城縣,從此柳條邊外“三安”沒了,新安縣城變成了新安鎮。龍灣鎮一下子變成了龍灣府。

豆腐張、韓老鱉、於顯蛟都跟著水漲船高,一下子成了特區的守備隊司令,特區維持會長,管著三個半縣治,於顯蛟則是除了寬城之外的最大的商會會長。眾人敲鑼打鼓,排列在龍灣火車站把花田仲接進龍灣府。韓老鱉在原來的鎮公署給花田仲準備好了房間和雜役,可是花田仲連看都沒看,直接回了大東醫館。

他回到大東醫館當即作出了一項驚人之舉,鬼冢真雄的鬼子兵立刻撤下四門,全部到黃花甸子高麗屯兒舊址紮營,沒有關東軍總部的命令不準離開!鬼冢花天酒地的日子莫名其妙突然結束。

接著,豆腐張調到龍灣火車站守衛從蛟龍河路橋到拉林河路橋鐵道,韓老鱉仍為龍灣府維持會會長,一切行動都得聽特區長官的。於顯麟直接被趕回家了,只有韓三虎被調到龍灣特區特務機關。沒權,但很牛逼。

一切安排就緒,花田仲竟然親自去了於記醫館。

於記醫館蕭條冷落,大門緊閉,大門外的拴馬樁上根本看不見車馬的影子。從打瘟疫過後,於顯龍的醫館就日漸蕭條,到了今天幾乎一蹶不振。如此下去,結果只能關張大吉。

花田仲打發走了隨從,拍了拍門環。

出來開門的竟然是老態龍鍾的於朱氏。

花田仲連忙鞠躬:“有勞老夫人,豈敢豈敢。”

於朱氏:“是花田先生,好久沒看見您了。快裡邊請。”

“怎麼是您應門,那個二鳳呢?”

“二鳳嫁給柏大錘了,這些日子身子不方便。”

“哦,顯龍先生和弟妹……”

“唉,您請進屋看看吧。”

花田仲雖然是於記醫館的常客,可是進入上屋內宅卻很少。今天於朱氏也沒忌諱直接把他帶進了上屋。

汪潤貞形容憔悴,頭上搭著一塊白毛巾躺在炕上,看見花田仲進來,勉強支撐起來問安。於顯龍則噴著酒氣,蜷縮在炕角酣然大睡。

寒暄幾句,花田仲也沒客氣,給於顯龍夫婦號脈……

汪潤貞不過是勞累過度,偶感風寒而已;於顯龍的脈象很怪很亂,忽遲忽數,忽沉忽浮,心動不穩,三焦不定。如果不是喝了過量的酒,那就是心智錯亂,精神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