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硯黎 作品

第237章 鍾離甘泉

案件遲遲沒有進展,整個北城兵馬司一時都有些愁雲慘霧。

難不成真要像之前那些無法破獲的疑案一樣,無疾而終麼?

不止司內人員,就連沈黎硯都有些懷疑那些盜銀是否已憑空消失,整個京城幾乎每日都會被輪番搜檢,卻依舊查無所獲。

盜銀一案,一時陷入死衚衕。

沈黎硯心情不佳,正值兵馬司休沐日,她直接策馬去了悅來酒坊找鄭義興喝酒解悶,順便問下他葡萄酒的釀製情況。

酒坊內她毫不意外地見到了右相顧懷山,他正同鄭義興探討如何在低溫環境下浸泡帶皮葡萄,以提取葡萄皮中的色素和風味物質。

他們聊到了溫度的把控、浸漬的時長以及水源水質的選取。

沈黎硯坐在旁側,邊飲酒邊傾聽著他們的談話。

“葡萄基地那邊運來的銀炭,升溫效果倒也顯著,就是這葡萄口感偏酸,老夫打算加進去一些輔料,嘗試調和下酸度。”

“你的這批葡萄已經浸泡了三日,再浸泡下去會不會影響口感?”

“不會。老夫打算再浸泡五日左右,看下效果。”

沈黎硯適時插話,“顧相不用擔心,我們到時會在工藝發酵環節加入蘋果酸-乳酸,這一工藝可以柔化葡萄酒的酸度,使其口感變得更加柔和。”

顧懷山捋了捋鬍鬚,“鄭先生說,我們目前用的井水,浸泡出來的葡萄,效果不是太好,他想採用山泉水試試,沈世子覺得如何?”

“井水雖多含鈣、鐵等礦物質,但水質硬度較高,口感往往帶澀。山泉水富含豐富的礦物質,又因地勢高峻而少受汙染,相比井水而言,水質較佳且口感甘甜,是釀酒的水源首選。”

“沈小友所言極是,只是盛京周邊哪裡有山泉水呢?”

“凌雲峰和青城山就有。不過,那裡距離京中太遠,運輸成本有些偏高,今後若釀製酒皇酒後什麼的,倒是可以一用,但就目前起始階段,我個人不建議採用。”

“那依沈世子之見...”

沈黎硯輕抵下頜,垂眸思索了片刻,“北城區鍾離山南麓的山腰處,倒是有幾處泉眼,我們可以試試那裡的山泉水。”

“沈世子說的可是護城河最上游的鐘離河那邊?”

“沒錯。從鍾離河山腳到東城區大約一個時辰的車距,如果再加上上山下山的時間,大致下來要一個半時辰。”

“這個距離,與青城山相比,至少縮短了一個時辰。”

沈黎硯微扯唇角,即便距離差不多,那凌雲峰和青城山中的山泉水都屬於皇家所有,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去採集的。

雖然她也可以求助於姬冥修,但目前還是算了,等釀製高級葡萄酒的時候再找他商量也不遲,免得用水量過大又被他加碼講條件,得不償失。

“那事不宜遲,今日下午我就讓張管事差人去北城區。”

一旁的張管事目露為難,“相爺,酒坊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夥計。”

歲旦過後,酒坊好幾個夥計因工錢給得太少,先後跳槽去了別的酒坊,酒坊雖一直在招人,卻依舊缺人。

開年之初,各大酒坊正是用人之際,工錢自然給得也高,反觀悅來酒坊,工錢沒加,反而還流失夥計,張管事每晚都愁得睡不著覺。

沈黎硯看向愁眉不展的他,出聲道:“張管事,你在門口貼出招工告示,工錢加倍,我明日會讓人送銀錢過來。”

張管事一聽,喜出望外。他偷偷看向顧淮山,聽他道:“就按沈世子說的去辦。你將她支出的銀錢記在賬上,年終時咱們一起結算。”

沈黎硯搖頭輕笑,也沒反駁,因為她知道他的心中所想。

他是堂堂右相,不可能拿人手短。既然要一起經營酒坊,就要在賬目收支上做到清楚明白,如此一來,才有長期合作的基礎與可能。

沈黎硯酒也喝差不多了,想著今日左右無事,倒不如隨夥計一起去鍾離山取水,順便散散心,察看下地形什麼的。

“今日休沐,我隨紀祥他們去一趟就行。”

“沈世子,這怎麼使得?!”

他可是西涼王的愛子,又是攝政王的...呃,掌心寶,這個用詞不過分吧?讓她同夥計去取水,攝政王若是知道了,指不定會怎麼拿他作筏子。

“顧相放心,您知道我近日有些煩心,就是趁機去放放風。”她眨眼一笑,“再說,我巡城都做得了,取水怎麼就不行了?”

顧懷山被她說得一時無言,只得勉強同意,“路上要注意安全,回到酒坊時,要遣人告知於我。”

沈黎硯淺笑拱手,“遵命。”

顧淮山被她逗笑,卻還是故意板著臉道:“早去早回。”

沈黎硯轉身,瀟灑地擺擺手,“知道啦。”

鄭義興看著他們之間的暖心互動,心中也甚是欣慰,沈小友當真是人見人愛啊...

幾人到達鍾離山時已近申時,沈黎硯還是第一次來鍾離山。

初春之際,萬物開始復甦,遠處的楊柳已經冒出嫩綠的新芽,山上一些野花野草也開出了黃白相間的小花,一陣微醺的春風吹過,整個山間遍野都散發著一股生機勃勃的氣息。

紀祥是土生土長的山裡人,對山勢地形比較熟悉,不消一會兒,他們便找到了兩處泉眼。

山泉汩汩,清澈透亮,在暖煦的午後給人一種沁涼幽深的寧靜之感。

幾人一路攀爬至此,倒真有些渴了,沈黎硯俯身半蹲,掬起一把晶瑩剔透的泉水送入口中,清冽甘甜,一股涼爽愜意的感覺漫過心頭。

紀祥喝得盡興,不由打了個飽嗝,不好意思地衝她笑了笑。

沈黎硯淡笑不語,心想,他倒是懂得享受大自然的恩賜。

幾人取水裝桶後,原路返回。

從半山腰往下俯瞰,整個鍾離河似一條銀色的緞帶,蜿蜒於遠處的山林田野之間,日光西斜,照耀其上,像是鍍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下山明顯比上山輕快了些,不消兩刻鐘,他們便沿著山間小路抵達了山腳。

沈黎硯翻身上馬,紀祥幾人駕著幾輛馬車緊隨其後。

馬車的咕嚕聲,木桶中山泉水的晃動嘩啦聲,幾人的說笑聲,交織在一起,倒為寧靜的山路平添了幾分閒適與野趣。

路過鍾離河的一條支流時,迎面走來兩個扛著鋤頭的農夫,臉上洋溢著倦鳥歸林的祥和之色,他們邊走邊隨意交談著。

“說來還得感謝俺家田裡不遠處的那條小河,我近幾日取水倒比往日少走一段路呢。”

“哦?這是為何?”

“河水水位漲了唄。”

“這不是還沒到河水汛期嗎?怎地就漲水了?”

“估計是近幾日天氣暖和,山上的冰雪融化得快的緣故吧。”

“對對,總歸是好事,倒省得你多跑了。”

“這幾日田地倒是蠻好翻,估計到了中下旬就可以播種了。”

“對對。”

兩人說笑著,與沈黎硯一行人擦身而過。

沈黎硯對盛京這邊的農事並不熟悉,她放緩速度,側身問紀祥,“盛京每年的春汛是什麼時候?”

“大概三月下旬,城南那邊有些地方,中旬就開始河水上漲了。”

今日是三月十日,若是城南的河水上漲,她還能勉強相信,可這是城北,天氣再暖和,也不可能漲位那麼明顯,更何況還是條支流。

腦中倏然閃過什麼,她朝其他趕車的幾人道:“你們先行將水運回酒坊,酉時一刻,若我還沒回去,即刻派人去北城兵馬司找指揮使楊堅。”

隨後,她將手中令牌交給其中熟識的一人,“一路小心。”

幾人臉上皆是驚詫,日光漸漸西斜,他們沒再耽擱,告別後趕忙驅車離去。

紀祥看她神色凝重,不由擔心道:“沈世子,出什麼事了麼?”

沈黎硯一勒韁繩,“紀祥,你隨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