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繾綣23

趙萱掙扎片刻,艱難抬起頭朝前方看去。

坐在前方的是個很漂亮的女人,或者用漂亮來形容不太合適。

那人五官張揚明豔,墨色襯衫將她裸露的手腕襯得白皙有力,微長的狼尾後發被打理得完美無缺,乖巧地垂落在肩膀上。

她的氣場強大,壓迫感十足,又戴了副無框眼鏡,在光線與鏡片的折射下眼眸也因此呈現危險的淺褐色。

貝岑煙扶了下眼鏡腿,語氣篤定,“趙萱女士,看來你還記得我。”

趙萱戴有手銬的雙手搭在腿上緊握著,完全不敢去回答貝岑煙的問題。

說不記得是不可能的,就這女人的長相和氣場就足夠讓人一眼留下深刻印象,更何況就是她跟警察在快兩月前到時代娛樂走了一遭,公司所有人被帶走調查,自己也在不久後頂罪入獄了。

貝岑煙等了一會兒,道:“趙萱女士,請收起那些無關緊要的小心思,接下來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她又看了眼趙萱,“如果你對此次審訊有什麼疑惑,可以現在就說出來。”

“審.....審判結果不是早就定了嗎?”趙萱低下頭去,或許是因為心虛,說話的聲音非常小,“為什麼隔了這麼久還要再次審訊,還專門把我從監獄裡帶出來,帶到這裡來。”

“把你叫出來當然是又發現新的疑點了。”貝岑煙再次重複道,“所以接下來請好好回答我的問題,不要有任何隱瞞。”

貝岑煙用筆敲了下桌子,道:“十多年前,戚月到底看到了什麼,又聽到了什麼,才會因此遭受你們的毒手。”

話音落下,趙萱的呼吸都慢了半拍,她指尖嵌進肉裡,咬著牙答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而且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現在問我,我也早就記不清楚了。”

趙萱的回答沒有超出貝岑煙預料,她用筆再次敲了下桌子,“那我換個問題,戚月,真的已經死了嗎?”

趙萱猛地抬起頭看向貝岑煙,瞳孔劇烈收縮起來,而貝岑菸嘴角微微揚起,這笑容顯得勢在必得。

被她看到了呢,戚月自殺時的一切......

六個小時過去,正午時分還在討論的岑憬幾人接到了貝岑煙的電話。

他們是在汪宇航病房裡討論的,作為重要當事人的汪宇航睡了一夜過去,再加上柏幼早上又再次用異能治療了一段時間,現在身體狀態雖然還是不咋樣,但好在不是個一動就碎的脆皮了。

治療結束後,允棠就帶著柏幼先回天衡山了。

汪宇航的事總局那邊肯定會派人去問,而勒無終最不善談判,又或者說他的談判方式和侯涅生一樣,要麼死,要麼聽我的。

趕在另一個不省心的傢伙惹出事前,允棠只能拖著柏幼先一步離開。

至於汪宇航,有谷若律在這,他也不可能出啥事。

此時,岑憬考慮汪宇航處在普通人狀態,將電話按開免提放到他的床頭櫃上,“姐,你說吧,大家都在這呢。”

電話那頭,貝岑煙道:“長話短說,大致就是.......”

戚月當年去找趙萱時除了看到了她和賈德義媾和的一幕,還聽到了關於時代女團的真相。

借用嘉裕娛樂在女性群體的超高人氣,以合作的名義在全國範圍廣收年輕女孩,這些女孩每次被帶出去時都會如商品般被人挑選。

因為受害者都是未成年的孩子,稍微用點手段恐嚇威脅後便成什麼都不敢說了,這也是女團在訓練期間總有女孩退出的原因。

而嘉裕娛樂方面則因為時代娛樂派出的負責人皆為女性,壓根便沒有往這方面懷疑。

“至於戚月的死亡事件.....”貝岑煙的聲音冷了起來,“謝翊川是否為異能者還待確認,他把自己撇得比賈德義還乾淨。”

“但那個暫未查明的複製異能者明確為謝翊川一夥的人,也是他和賈德義談判的資本,用複製異能者的能力替時代娛樂處理這些髒事,作為交換,他要時代娛樂將他捧成炙手可熱的明星,而此舉目的也暫且未知。”

“不過複製異能者在趙萱的記憶裡露過臉,他的詳細身份我已經讓相關部門去查了,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

“另外關於戚月的死亡事件還有一個人需要徹查,為此我將趙萱記憶裡的每個細節都確認了好幾遍,不然也不至於拖這麼久。”

顏司沒想到這其中還能再扯出新一號人物,頗為好奇道:“貝姐,誰啊?”

電話那頭,貝岑煙吐出三個字,“侯涅生。”

顏司:“?!”

臥槽!!!!

病床上的汪宇航嚇到一樣,劇烈咳嗽起來,“咳咳——咳咳——!”

被眾人的目光集火後,汪宇航立馬抱起垃圾桶,象徵性吐了兩下,才道:“不好意思,又犯病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們繼續,繼續.......”

貝岑煙沒細問這突然出現的咳嗽聲是誰發出來的,用一種極其嚴肅的口吻繼續說道:“我確定侯涅生是異能者,而且是感知極其敏銳的類型,動物型或者精神型的可能性較大。”

“在趙萱的記憶裡,他給我的感覺像是看透了自殺的戚月是複製人一事,被迫入局成為證人後卻又冷眼旁觀趙萱的獨角戲,然後毫不拖泥帶水地擺脫關係,撇清嫌疑。”

“為了確定這點,我還找警方調取了他當年的證詞,很有意思的口供,撇清自己的同時還完全符合時代娛樂的需求,就像是因為需要才這麼說的。”

顏司眼皮子跳了跳,不等他開口轉移話題,岑憬先一步道:“界橋村。”

界橋村的卷宗整理雖然是岑憬幾人寫的,但許明淵幾人的營救申請卻是她發起的,所以這後續整理出來的卷宗她也認真翻看過。

“是啊。”貝岑煙冷笑一聲,她又看了看屏幕上的卷宗整理,道:“我剛重新把界橋村的卷宗翻了一遍,錢程等都是因為他才會在聚在一起的,而具體原因只能錢程知道,可是也太巧了吧,那麼多老闆就死了錢程一個知情的。”

“界橋村,時代娛樂,趙萱,十多年前的案件和他處於關鍵位置,十年後依舊如此,想說他沒問題都不可能。”

“此人是敵非友的概率較大,調查時候多加小心。”

顏司偷摸瞥了眼病房外的白色身影,一顆心高懸著,離“轟然”墜地只差一步之遙。

貝姐,多加小心沒用啊!本人就在門口聽著呢......

白日面無表情地聽著貝岑煙的分析,心底卻想允棠說得還真沒錯,這人確實喜歡惹事,這不,稍微一查就被當反派了。

岑琛想了一下,插嘴打斷貝岑煙,“姐,他就算再有問題,擺在明面上知名度超高的藝人,查行蹤,還是約談都該很容易吧。”

岑琛不提還好,一提貝岑煙的火氣就上來了,當即罵道:“他好找個屁,費我兩個多小時的時間,連個人影都查不到。”

“找娛樂公司說他早一個多月前就解約了,但好在把他的私人電話給我了,結果呢,他電話壓根沒人接,經紀人的也是,打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話,沒一個人接!”

蕭問遠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顏司也瞄了一眼,正好中午十二點整,屬於陳榮的睡覺時間。

“還不止這些呢,我找了他正在合作的電影導演,你們猜結果怎麼樣?”貝岑煙的聲音冷得可怕,“那導演告訴我他昨天就有事走了,說是給人撐腰砸場子去了!他媽的!這是正常人會信的理由嗎?!”

抱著垃圾桶的汪宇航再次劇烈咳嗽起來。

顏司已經心虛到整個人都僵住了,確實是給人撐腰砸場子去了,只不過砸的是管理局的場子......

他砸完珺省分局的,來砸都省分局的了,順便把總局和興海分局也一起砸了。

饒是白日裝得再平靜也忍不住朝屋外看了眼,昨晚非要逗章文韶玩,現在逗出事了吧。

貝岑煙壓著心頭的火氣道:“總而言之,有任何進展,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的,剩下的你們自己小心了。”

說完貝岑煙掛斷了電話,而汪宇航趕在岑憬開口清賬之前,立馬扔下垃圾桶,手抵在腦袋上,弱柳扶風般倒了下去,“我又有點難受了,你們繼續,我要先躺一會了。”

他裹著被子,翻了個身背朝眾人,然後眾人立馬聽到一股均勻的呼吸聲。

顏司懸著的心在這一刻徹底落地了。

這哥們演技也太浮誇了吧,就差明著說小寵物有問題了。

擁有情感的白日也覺得汪宇航演得有點太過了。

果不其然,岑憬盯著汪宇航看了幾眼,便將目光移到了白日身上,“許明淵,你當時沒察覺那人有什麼問題嗎?”

白日:“.......”

好想直接說我倆是一夥的。

他故作回憶地思考一番,回道:“他的演技很好,如果不把這些事單獨拎出來看,在我看來他確實沒什麼問題。”

岑憬壓根沒想過白日現在也會說謊和隱瞞了,聽了這話轉而低頭沉思起來。

岑琛頭靠在他肩上,手搭在他腰上,臉上一副事不關己,吊兒郎當的模樣,嘴上卻唸叨個不停。

“十年前有這人,十年後也有這人,說他沒問題是肯定不可能的,但全壞的話倒也不見得。”

“又是組局湊一塊兒,又是給送情報的,界橋村的事能做到一網打盡有這人一部分功勞。”

“怎麼說呢,這人前後做的這些事啊,挺矛盾的,讓人摸不著半點頭緒。”

“一次是巧合,但次次就不是。”岑憬淡淡開口,“有一個例子,也就會有第二個。”

他再一次將目光轉向背對他們的汪宇航,“汪宇航,我知道有些問題涉及到你們天衡山的機密,你就是想也不能告訴我們,所以我不多過問什麼,你只回答我一個問題,這些事就當徹底揭過了。”

“侯涅生,也是你們天衡山的人對吧。”岑憬問,“他以前默不作聲,是不打算暴露自己,但界橋村的事情則是因為牽扯到自己人了,他才不得不幫忙,是嗎?”

此時,汪宇航已經到了如坐針氈的地步了,他在心底咆哮吶喊:不不不不!千萬別給我背這口大鍋啊!我可沒那能耐讓他出手幫忙,他不坑我玩就已經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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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遲等不到汪宇航的回答,岑憬又道:“汪宇航,我知道你沒睡。”

死道友不死貧道,府君你自己的鍋你自己接好。

汪宇航裹著被子心一橫,咬牙答道:“門口那位官比我大多了,你們要不直接去問他吧。”

允棠和柏幼離開了,但侯涅生卻沒有,只不過他從始至終都安靜站在門口,既不發表意見也不參與討論,再加上岑憬一直在思考問題。

即使有些不可思議,但岑憬還真把這人給忽略過去了。

侯涅生的五感超乎尋常異能者很多倍,在岑憬轉頭看過來時便先一步答道:“確實是天衡山的人。”

岑憬又問:“他為什麼下山?”

“心隨己動。”侯涅生回道,“只要自己考慮清楚後果,天衡山便不會過多問什麼,另外......”

侯涅生頓了頓,又道:“比起追究他的事,我給你們好心提個醒,接觸謝翊川的時候對他抱有絕對的惡意,不要有一絲絲的善念。”

話音落下,岑憬的手機傳來聲響,是貝岑煙將複製異能者的個人信息發來了。

照片上是個長相有些憂鬱,眼角點了顆淚痣的男生,名叫紀淼星,現年二十六歲。

下面還跟了兩個文件夾,裡面分別是紀淼星這二十六的人生經歷,還有這多十年的行程彙總。

跟著發來的還有貝岑煙的一句話:【紀淼星這幾個月的行程沒找到,要麼是找地方躲起來了,要麼是盜用了別人的身份信息。】

這種文件資料只能看不能聽,侯涅生索性從屋外走了進來,站在白日後方低頭看著岑憬剛轉發給眾人的資料。

岑憬用餘光飛速打量侯涅生一眼,終是什麼都沒說,和岑琛一起看起了資料。

等看完所有資料,尤其是知道紀淼星和謝翊川作為鄰居,從小一起長大的經歷後,侯涅生的語氣裡多了幾分明顯的嘲弄,“還真是死性不改啊,用來用去就會這一套手段。”

“謝翊川的能力是什麼?”岑憬問。

聽侯涅生這話,岑憬要再猜不出謝翊川是異能者就是真傻了。

侯涅生將謝翊川為動物型窮奇異能者的事情省略,淡淡回道:“感情,他可以將任何人對自己的零星善意無限放大,然後讓人愛他愛到甘願為他瘋魔和去死的地步。”

“這麼邪乎的異能?”岑琛挑了挑眉,又側目看向岑憬,“聽起來很危險啊,是吧,臭花貓。”

岑憬知道岑琛在擔心什麼,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放寬心,死禿鷲,我沒你想的那麼善良。”

岑憬沒有說話,他視線落在白日身上,他手插在岑琛的髮絲間來回撥弄,像在思考,又像在糾結。

不止是界橋村,與之牽扯過密的古方鎮同樣有汪宇航和侯涅生。

界橋村的救援階段,侯涅生正巧重傷倒下,汪宇航也在同一地點,還有羅毅說過的,突兀出現的狂風裡有說話聲。

界橋村事件結束後,他問許明淵和侯涅生的關係如何,而晚上那個人格的反應......

良久,岑憬將視線略過白日看向他身後的侯涅生,“這是你進娛樂圈的目的嗎,侯涅生先生。”

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顏司第一次知道懸著的心除了能掉地上,還可以再碎成渣。

而躺在被子裡裝睡的汪宇航就差哭出來了,完了完了,說好的死道友不死貧道呢,怎麼一下子全沒了。

蕭問遠連破罐子破摔都懶得摔了,直接嘆了口氣別過臉去,用實際行動表明別看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看了這幾人的反應,岑憬這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環視一圈,語氣平淡無比,“看樣子是全都知道啊,這就是你們合起夥來,想瞞我和死禿鷲的事,對吧。”

岑琛直接充當岑憬的嘴替,冷聲道:“解釋!你們幾個!都給我好好解釋一下!”

“我沒生氣。”岑憬一邊給岑琛順毛,一邊看向白日,黑藍的優雅眼眸裡似乎有種說不明的笑意,“許明淵,白天也學會說謊了,挺有意思的變化,也挺好的。”

有了感情的白日被戳破謊言後實在難以直視岑憬,只能心虛地別過臉去,“教官,很抱歉,但這個謊我不得不說。”

“我能理解,也可以接受,但是.....”岑憬頓了頓才道,“所有人都是,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顏司墜地且碎了的心瞬間拼了回來,果然還是岑隊人美心善啊!

岑憬或許真如岑琛所說,有點交際花的天賦在身上,被點出身份的侯涅生也沒有要生氣的意思,淡淡開口:“所以你糾結半天戳穿我的身份,是想問我什麼事情嗎,還是要請我出手對付謝翊川呢,面冷心熱的知趣小黑貓。”

不等岑憬回答,侯涅生又道:“看好你家這隻吊兒郎當且愛吃醋的小白鳥。”

剛因為侯涅生給岑憬起稱號而不樂意的岑琛聽到這話頓時就不計較了。

甚至臉上還有幾分鮮明的笑意,很顯然是被侯涅生那句岑憬家的給成功順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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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這兩個稱呼與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狼崽子、散漫無邊的壞心眼小狐狸、還有成天想不開的做作刺蝟相比實在太過溫和了,說是差別對待也不為過。

反正都已經被拆穿了,顏司聽到這兩個稱呼當即不樂意了,“小寵物,你也太差別對待了吧,不生氣就算了,連外號也這麼......”

躺在床上的汪宇航:“?!!”

這人叫府君小寵物?!

他瘋了嗎?!

他不怕死麼?!

.....

侯涅生沒有如汪宇航預料那般動手,但朝顏司看去後,說話間帶有明顯的嫌棄,“你要是腦子開竅快點,當我面少罵我幾句,別成天想著怎麼坑我錢,我也挺樂意對你態度稍好一點。”

不等顏司回話,岑琛先一步忍無可忍了,“顏司!你到底坑了多少人的錢啊?!”

“也沒多少。”顏司打了個呵欠,手指了下岑琛,又指了下侯涅生,然後略顯遺憾道:“目前就這兩個。”

岑琛:“.......”

搞半天,在此之前就我一個受害人啊。

侯涅生:“.......”

這小狐狸真是盡逮有錢的薅。

此時裝睡的汪宇航也察覺氣氛恢復正常了,他掀開被子,坐起來打算打個招呼,“府......”

侯涅生冷聲懟道:“老實裝睡去,否則我現在就跟你一條條地算賬,昨天我隨口一句不計較,你就真當事情過去了?”

汪宇航重新被子一蓋,倒頭就睡,“我保證睡到天荒地老,您不開口,我絕對不起來。”

眾人:“......”

搞半天這位才是嫌棄鏈頂端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