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歲時更迭

常年下地的村民體力確實是好些,但對季清鳶來說,還不夠看。

她如今只是一個無名無姓的散修,所以並沒有什麼能束縛住她的。

季清鳶握著月凝劍,神情冷漠,身影猶如鬼魅般穿梭在或攻上來或四處逃竄的村民中。

尖叫聲還未響起多久,滾燙的血就落在了雪地上。

一片血腥氣中,季清鳶收了劍,沉默著抱起裹著她的大氅躺在雪地上的江岫白,一步一步往外走。

村落不大,她路過的屋子,都極快地關燈緊閉著門。

季清鳶沒有去看。

她知道村子裡還有些未參加暴行的婦孺和老實人,這些人並沒什麼致命的過錯。

村子裡一片漆黑,季清鳶在稀薄的月光下一步步往外走。

她心裡全然沒有給江岫白報完仇的喜悅和舒爽。

相反,她心裡酸澀發苦,像暴雨前灰濛濛的天空,壓抑又難受。

她只能救他這一次,往後的羞辱追殺顛沛流離,她皆是不能再出現在他面前。

季清鳶抱著他踏上了月凝劍,御劍飛遠,不知過了多久,才看到一座不知名字的小城。

季清鳶戴著幃帽進了間客棧,又跑去為江岫白買了件冬衣。

她守了他大半夜,待他高熱退了,風神木汁起效,她才鬆了口氣。

天將亮之前,季清鳶把身上帶的所有銀錢都放在了一個小小的儲物袋裡,滴了江岫白的血上去,改了禁制。

儲物袋唯有主人才能打開。

儲物袋需要靈氣,季清鳶纏著系統改了禁制,讓江岫白也能打開。

床上的人還在昏睡。

季清鳶捏了一下他營養不良的小臉。

她只能做到這兒了。

季清鳶嘆了口氣,戴上幃帽,退出了房間。

吩咐店小二第二日給他準備些清淡的吃食,季清鳶才退出了客棧。

雪花紛紛揚揚落下,天邊卻朦朦朧朧透出一絲光亮了。

天快亮了。

街邊掛了些喜氣洋洋的大紅燈籠,街上的人零零星星,少得可憐。

大多數人都在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新年,闔家團圓。

季清鳶行至無人的偏僻角落,拿出從系統那兒敲詐的傳送符,啟動了傳送符回鏡月城。

這回傳送符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光芒亮起,與此同時,二樓客房上,躺在床上的小人暈暈乎乎地醒過來。

房裡燒著炭火,身下墊著軟和的褥子,除卻身上殘存的疼痛,一切溫馨得像一場夢。

房間裡沒有點燈,有些暗。

江岫白只覺得在做夢。

他偏了偏頭,打算將這地方再看仔細些,臉側卻蹭到什麼東西。

他轉頭看去。

枕頭邊是一個小小的袋子,比荷包大些,紋路簡單,卻很是簡潔大方。

他還隱隱約約聞到一股極淡的香。

有些熟悉。

江岫白伸手,將那儲物袋攥進手裡。

……

回到鏡月城,天已經亮了很多。

季清鳶從角落走出來,頭上戴著幃帽,身上的大氅沾著些血漬。

姑蘇要暖和些。

季清鳶將大氅脫下,抱在手裡,往宋聽瀾住著的客棧走去。

客棧還未開門,季清鳶嘆了口氣,乾脆御劍飛上去翻窗。

她還記得她訂的屋子,就在宋聽瀾的隔壁。

窗子沒鎖,她翻了進去,將大氅放在桌上,稍稍收拾了一番,便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她這身心俱疲,睡得極沉。

直到房門被敲響,她才猛地睜開眼。

精神好了不少,季清鳶翻身下床推了門,才看見是宋聽瀾。

他仔細瞧了瞧季清鳶的表情,眼中擔憂。

季清鳶明白他的擔心,道:“沒事,昨夜出去了一趟,所以多睡了會兒。”

“要再睡會兒嗎?”

“不用。”季清鳶看了看樓下已經吃上午飯的過路客人,“我們先出去吃些東西吧。”

她始終堅持不能餓到孩子這個觀念。

經過了江岫白這件事,季清鳶也沒了繼續玩的心情。

宋聽瀾似乎也看出來了她情緒不佳,便早早地提議回梨花鎮。

二人買了些年貨和零嘴,又回了梨花鎮。

又過了幾天,新年悄然而至。

到處都是一片喜氣洋洋,闔家團圓之景。

季清鳶調整好了狀態,便早早給蘭家和宋聽瀾都準備了新年禮物。

守歲的晚上,季清鳶和宋聽瀾圍在爐邊烤火,往裡丟板栗。

宋聽瀾的臉被烤得紅紅的,暖烘烘的屋子裡,舒適得叫人直想睡過去。

夜色越來越深,鐘聲敲響,季清鳶與宋聽瀾同時抬頭,對上彼此的視線。

季清鳶將手裡的盒子遞過去,笑意盈盈:“新年快樂,悶葫蘆。新的一年,順遂無憂!”

宋聽瀾接過,輕聲道:“新年快樂。”

屋子裡只有燃燒的噼啪聲,板栗的香氣飄散,季清鳶想著關在歸墟塔裡的岑川和不知過得如何的江岫白,垂著眸子愣神。

她沒看見,她低著頭的時候,宋聽瀾也正望向她。

這是他們第一次一起過的新年。

……

寒來暑往,春去秋來。

宅前的梧桐樹從小樹苗長成了大樹,小黑從瘦弱小狗變成了胖乎乎的大胖狗。

時間就這麼又過去了四年。

正值盛夏,蟬鳴聒噪,空氣裡都浮著燥熱的暑氣。

梧桐樹下,樹蔭裡擺著一張竹椅,椅子上躺著一個女子,煙粉色羅裙,裙襬隨著她的動作落在地上,像天邊溫柔而璀璨的粉晚霞。

她安靜躺著,用一把青竹團扇擋住了臉,就這樣在樹下小憩。

沒多久,宅子裡突然走出一個少年。

鵝黃色的袍子配著同色的髮帶,讓他看起來像春日裡朝氣蓬勃的初生嫩芽,充滿少年氣。偏偏一張俊秀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倒給人不好接近之感。

年歲不大的少年身後竄出一隻胖乎乎的黑狗,樂顛顛地跟在少年身後。

宋聽瀾走出宅門,便看見季清鳶又躺在樹下睡覺。

微風吹拂,髮絲和裙襬盪漾,美好得像一幅畫,叫他心中柔軟。

幾年過去,那椅子上躺著的人,早已是他的全部,他的珍寶。

他本想叫她起來吃些東西,但見她睡得正香,便有些不忍心,乾脆慢慢蹲下來,就這樣安靜瞧著她。

小胖狗搖著尾巴正要上去撲她,求安慰求撫摸,卻被宋聽瀾一手攔住。

少年一隻手攔住他,另一隻手食指豎在唇前,認真而輕聲地對著小胖狗道:“噓。”

風又大了些。

季清鳶臉上的團扇輕,正被風吹得動了幾分。

宋聽瀾知她有光難眠,便上前去,想幫忙拿住扇子。

睡得迷迷糊糊的季清鳶卻也意識到了臉上欲掉的扇子,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

拿穩了扇子的宋聽瀾,手卻一鬆,扇子“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剛剛,他親眼看見季清鳶用手去拿扇子。

可季清鳶的手指突然透明幾分,直直地從他欲要遞過去的扇面上穿透過去。

怎麼回事?

宋聽瀾心中駭然。

這一聲也驚醒了季清鳶。

她剛睜開眼,沒了宋聽瀾阻攔的小黑便撲上來,歡快地蹭她。

季清鳶用手去呼嚕它的毛,笑著逗它。

她一邊摸,一邊轉頭想去問宋聽瀾,卻看見宋聽瀾難看又蒼白的神色。

季清鳶手一頓:“怎……怎麼了?”

這些年來,她一直都沒回去十年後。

但身體越來越嗜睡,從一開始兩三日睡一次,到如今日日要睡也白日犯困。

作為修士,先前,只要有人靠近,她必然即刻甦醒。

如今不知宋聽瀾過來了多久,她卻睡得半分都沒察覺到。

這不是什麼好兆頭,但系統給不出答案,季清鳶也想不明白這是為何。

但看見宋聽瀾這般難看的臉色,季清鳶登時明白,他可能是發現了什麼。

但也有可能是遇到了什麼難事或者身體不舒服。

季清鳶瞧著他的臉色,道:“怎麼了,聽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