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山隱士 作品

一七九.大禮(第2頁)

 夜風之下,她衣袂翻飛,髮鬢搖亂,眼裡卻有著某種不可動搖的堅定。她道:“我等著真相大白的那日,也等著你……與我們站在一起的一天。”

 兒時的記憶漸漸與眼前的嵇盈風重疊,江朝歡眼睛一酸,呼吸幾乎凝滯。他冷硬地避開那道炙熱的目光,轉身只道:

 “那恐怕要讓嵇姑娘失望了。你親眼所見便是事實,而你心中所念永為幻像。來日再見,你我還是敵人,也只會是敵人。”

 嵇盈風情急之下又拉住了他的衣袖,卻再也沒等到他回頭。

 “薰蕕異器,道不相謀,還望嵇姑娘自重。”

 江朝歡輕輕推開她,躍下屋頂。嵇盈風的輕功分明能追上,卻只是定定立在那裡,目光追逐著他離去的方向。

 “不會的。你到底是怎樣的人,世人不知,天地不明,你亦不辯,我卻清楚。”

 那片衣角分明頓了一下,才飄然遠遁,消失在一目無邊的黑寂。嵇盈風駐立良久,心事仍自難排,俯身拾起了個江朝歡未來得及喝的酒瓶,學著他的樣子仰頭灌了一口。不知怎的,她心中莫名浮起了幼時的一些破碎的記憶。

 雁過斜陽,草迷煙渚,是姑父在教他們踏莎行。

 江南水鄉,煙籠霧鎖,姑父在水面上輕點,身形在搖曳的荷花中忽隱忽現,轉眼間就已到了對岸。這冠絕世間的輕功極兼淮水一派之長:“踏莎而行,狀似遊人踏春,意如閒庭信步。”

 她和哥哥,表哥在後追著,穿過一片片荷葉,轉過一泊泊小湖,直到傍晚給那片淡粉灑上了金光,將翠綠染成墨赭,早已從習武變成了嬉戲…

 此後的人生中,她最愛習的就是輕功,只因在水面穿梭之時,常能恍惚間見到兒時玩鬧景象,見到她曾短暫擁有的幾年歡愉時光。

 小山起伏般的屋脊下,顧襄立在一片陰翳中,她的手死死扣著金柱,來倚住失力的身子。

 本是擔心江朝歡飲酒無度,遭逢危險,卻莫名看到了這一幕。她心裡泛開了一片苦澀,數度想衝過去質問兩人,但幾番思慮,還是堪堪忍住。她只是望著嵇盈風坐在屋頂,雙腿一蕩一蕩的,腦海中隨之不斷迴旋兩人適才的對話。

 他的心,到底是何種模樣?他曾說過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抑或是這一切,都不過是夢幻泡影,朝露閃電,連他當下承諾之時都不過是一場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