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誰狠誰能贏

明明窗外是秋日暖陽,永安殿卻如森冷的雪洞,一踏入殿中,就讓人遍體生寒。

 吳統領見了項辰,立刻下跪請罪:“臣怕娘娘自裁,不得已才用鐐銬銬住娘娘手腳,還請陛下恕罪。”

 項辰顧不上地上的屍體和吳統領的請罪,氣急敗壞地衝到梳妝鏡前,在一堆首飾中,找到了紅色瓷瓶,他將藥瓶打開,裡面已空無一粒藥丸。

 項辰舉著紅色藥瓶,神色慌亂:“裡面的藥呢?她有沒有服用?”

 吳統領面露愧色:“臣...臣不知...臣進來之後,立刻綁住了娘娘手腳,那之後,娘娘連一滴水都沒有喝過。”

 項辰雙目赤紅,他的手是顫的,聲音是顫的,甚至全身的肌肉都是顫的:“那你進來之前呢?”

 吳統領用力磕頭:“臣...臣不知。”

 項辰坐到姝兒身側,雙手搖著她的肩膀,恨怒地低吼著:“瓶子裡的藥呢?那是什麼毒?你有沒有吃?”

 姝兒木然地望著窗外落葉,對他的驚怒懼怕充耳不聞。

 “傳太醫。”項辰歇斯底里的吼道:“傳王太醫,趕緊傳太醫。”

 吳統領撫著額頭細密的汗水,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明明已是深秋,項辰全身冷汗,後背溼透,這些年,她逃他追,他生氣,憤怒,傷心,但卻從未有過絕望,只要她活著,不論天涯海角,不論多少年過去,只要他不停的找,他總能將她找回來。

 可如果她死了呢?他要去哪裡尋她?碧落黃泉嗎?

 他看著姝兒淡漠平靜的臉,極力平復慌亂至極的心神,握住她斑斑血跡的雙手,絕望地看著她:“你贏了,我放了那兩個梁民,我立刻就放了他們,你告訴我,解藥在哪裡?”

 姝兒如木偶一般,被他搖晃低吼,卻始終不發一言。

 “你若死了,舅父舅母會傷心,他們向來視你為掌上明珠,極力呵寵,尤其是舅母,她已失去那麼多親人了,你忍心再讓她承受這樣的痛苦?”項辰嗓音嘶啞,話語中是呼嘯而出的驚怒憤恨。

 三年未見,也不知爹孃如何了,姝兒心中難過,眼角有淚水滑落。

 項辰見她動容,情急之下,只能攻心為上:“你若死了,我會痛苦,會傷心,也許還會難過一陣子,可你也看到了,我後宮有那麼多的妃子,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將你拋諸腦後,但司徒翊呢?這些年他痴痴的守著你,不娶妻,不納妾,連唯一的側妃含笑,也從未碰過,他滿心滿眼的全都是你,你若死了,他只怕也活不成了。”

 姝兒冷漠地看著他急怒的眼,冷冷地笑了:“我們一起死了,於你而言不是天大的喜事嗎?”

 “你沒有吃藥對不對?”項辰嘴唇顫抖著,狠狠地盯住姝兒的眼睛:“你故意嚇唬我的對不對?”

 姝兒被他搖晃的難受,也懶得和他打啞謎了:“這藥丸雖是劇毒,但服用之後,卻能讓人毫無痛苦的離世,所用藥材都極為珍貴,是這世上最好的藥材,一共只有兩粒,她們二人自幼孤苦,我不忍心她們再因我而受苦,便將這世上最好的藥先給了她們。”

 項辰面色一鬆,如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一般,重重的舒了口氣。

 姝兒輕描淡寫地道:“我若不想活了,即便沒有這個藥丸,我也有千百種方式可以讓自己死。”

 項辰剛剛放下的心,瞬間又被提吊起來,臉色更是白中泛青:“我說了,你贏了,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

 姝兒抬眸看他,他的面容依舊雍容溫雅,比起初見之時,眉宇間多了一份戾氣。

 “我若想要自由......”

 “除了這個,其他的,我都能答應你。”

 意料之中,姝兒也不與他多做糾纏:“我有三個要求,你若答應,我便安安心心的在這永安宮裡做一具行屍走肉,你若不答應,一個時辰內,我定有法子追上靈芝和芷蘭......”

 項辰不讓她說出狠絕的話語:“你有什麼要求,你說便是。”

 “我要你放了湯馳師兄和李建成,將他們送去浮戲山莊。”

 “我答應你。”

 姝兒瞥了眼地上的屍體:“靈芝和芷蘭一生孤苦,我要你把她們送回趙王府,讓王府裡的管事送她們回浮戲山莊,我爹孃會好生安葬她們。”

 項辰知姝兒與她們二人主僕情深,今日也是被逼得狠了,才這般不理智,他心中愧疚,想要補償,卻不知該做些什麼:“我也可安排人直接將她們送去山莊。”

 姝兒用力搖頭,狠狠地看著他:“你的人我不放心,山路崎嶇,抬棺木又是一個苦力活,萬一磕了撞了,豈不是要她們兩人死後也不得安寧。”

 項辰見她又動了氣,忙哄道:“好,我把她們送回趙王府就是了,這些不過是小事,你說的,我一定照辦,還有第三件事是什麼?”

 姝兒雙手抱膝,蜷縮在單薄的素色衣裙中,她厭憎地望著他,一字字地道:“你不許再碰我...”

 昨夜的不堪再次浮現眼前,她緊緊地抱著自己,將頭埋於雙膝之間,素月清輝般的眸子終於流露出一絲屈辱。

 項辰見她那纖瘦的身軀似給人抽去了全部的力氣,那樣的無助和傷心,他心中疼惜,忍不住伸出手臂,將她弱不堪的身體輕輕擁在懷裡。

 姝兒想掙,卻沒有力氣,只淚眼朦朧的抬頭看他:“你若再敢那般待我,我立時就咬舌自盡。”

 她並沒有那般堅貞與決絕,她在這世上還有舍不下的人,她並不想死,可越不想死,她卻越要表現得不想活!

 項辰看著她滿手的血漬已經凝固成暗紅色,他竟硬生生的將一個嬉笑怒罵行止隨心的九天玄女,逼成了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不,這一切不是他想要的!

 他緊緊地摟著她,感受著她身體的傷痛與戰慄,心疼地道:“昨夜是我一時忘情,是我錯了,我再不敢這樣待你了。”

 兩軍交戰勇者勝!而他們兩人,卻是誰狠誰能贏,只是這樣的“贏”,她一點也不想要。

 王太醫沒多久就趕到了,項辰讓他為姝兒診了脈,確認她並未中毒之後,項辰才真正安心。

 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三具屍體,對王太醫道:“你去看一眼靈芝和芷蘭,她們兩人是中毒而亡,真的已經死透了?可還有醫治的機會?”

 王太醫微微將頭抬起,深深地看了姝兒一眼,姝兒卻只看著窗外落葉,項辰問:“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王太醫連忙跪下,誠惶誠恐:“臣惶恐,不知娘娘所用之毒究竟是哪幾種藥材組合而成,臣聽說西域有一種奇毒,人服用之後,會無知無覺的死去,毒氣會隨著血液流入四肢百骸,然後從肌裡透出,觸碰到屍體之人,不出三日就會暴斃而亡,不知娘娘用的是什麼毒?”

 姝兒淡淡道:“她們才剛死,毒還未入四肢百骸,即便你碰到她們的肌膚,也死不了人。”

 姝兒言下之意,便是默認了靈芝她們中的毒確實是西域奇毒,王太醫心底發慌,硬著頭皮去查探,不敢靠她們太近,只遠遠的伸手探了一下她們的鼻息。

 王太醫道:“回陛下,兩位姑娘已然氣絕。”

 項辰揮了揮手,對王太醫道:“你先退下吧。”

 王太醫如逢大赦,快步的走出了這個是非之地。

 項辰讓吳統領找人將屍體抬出去,姝兒卻在靈芝和芷蘭的屍體被運走前,讓人為她們換了厚實的棉服,並在臉上塗脂抹粉了一番,原本冰涼僵白的臉,瞬間多了幾分血色,兩人並肩躺著,不似死去,倒似睡著了一般。

 “把她們兩人放在轎子裡,一路抬去趙王府,我要給她們最後的體面。”姝兒對著吳統領叮囑道。

 吳統領看了眼項辰,項辰點點頭,他這才找人去抬。

 永安殿經歷這番血洗,廂房需要重新打掃,這兩日是無論如何也住不了人了。

 項辰想讓姝兒去福寧宮,姝兒卻不願意:“左右不過兩三天的時間,我去偏殿住。”

 項辰卻很堅持:“福寧宮離勤政殿最近,以後你就住福寧宮裡。”

 “不住,那是你的宮殿,不是我的。”

 “我的就是你的,夫妻本就該住在一處,你看舅父舅母,何時分屋而住?”

 “我住福寧宮,不合規矩。”

 “規矩是我的定,誰敢說什麼?”

 姝兒惱怒地轉頭看他,秋水般的瞳仁滿是倔強:“你硬要這麼做,我也沒法子,但我說過了,你不準再碰我,你也是答應了的。”

 “我何時說過不再碰你的話?”項辰輕擁著她,臉埋在她髮絲之間,沉醉道:“我只說再不會像昨晚那般待你。”

 “你...”姝兒氣極,一時又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威脅他。

 他太瞭解她了,她是絕不會因為男女之間這點事而自尋短見的。

 姝兒氣鼓鼓地道:“你若碰我,我便咬舌自盡。”

 “那我就讓人把靈芝和芷蘭追回來,讓她們兩人繼續服侍你。”項辰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