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流光 作品

第6章 世間男兒皆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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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後的一個傍晚,趙靜姝正在百草園的灶房裡做麵食,元曄被迫拿著一把小刀,為她鏟去饅頭上綠色發黴的汙漬,然後再將這綠油油的汙漬裝入一個小瓷瓶裡。

  “你小心一點,不要把饅頭屑給刮進去。”趙靜姝卷著袖子揉著麵粉,頻頻提醒元曄。

  “你若是看夫子不順眼,想要他拉肚子,幾斤巴豆就行了,何必弄這些黴物。”元曄看見這些綠色黏糊糊的東西就想作嘔。

  “周夫子為人是迂腐了一些,心胸也稍微狹小了一些,我雖然不喜歡他,但他畢竟是我們的夫子,我可不會去害他。”趙靜姝將一個個小麵糰擀成一張張小薄餅,再將搗碎的黑色芝麻拌著蔗糖取一勺放入薄餅上,再用包包子的手法,將糖餡包在裡面。

  “多放點芝麻。”元曄看著一個個小糖包,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知道了,你趕緊把剩下幾個黴菌給弄進瓶子裡去。”趙靜姝為了研究青黴素,需要多蒐集一些黴菌,她自己覺得噁心不想碰,只能找元曄,元曄也不喜歡這些黏糊糊的東西,但是為了能吃到炸糖包,倒也幫忙。

  古代沒有食用油,菜大多都是蒸和煮,她只能用豬肥肉熬製豬油,然後用豬油炸糖包,味道於她而言差強人意,但對沒吃過什麼好東西的元曄而言,已是人間美味了。

  一鍋糖包剛剛出爐,元曄伸手要拿,被趙靜姝拍打了回來:“你先用皂角洗洗手,小心吃了拉肚子。”

  元曄把手放在胸前擦了擦,見趙靜姝依舊不滿地看著他,只能灰溜溜的去院子裡打井水洗手。

  趙靜姝埋頭做第二鍋糖包,聽到腳步聲,兇巴巴地道:“這次一共就做了二十個,你只准吃三個,剩下的,我要拿去給爹孃還有師兄師姐的。”

  “什麼才二十個?怎麼聽起來,似是沒有我的份?”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趙靜姝驀然抬頭,只見落日餘暉中立著一位清俊男子,一襲藍衫,劍眉星目,舉止瀟灑。

  “項辰哥哥?”趙靜姝一怔。

  項辰拿了一冊書卷,對著她儒雅一笑:“常聽山莊裡的人說姝兒妹妹做的糕點比宮中御廚的都要好吃,看來我今日是有口福了。”

  也不知是被美色所迷,還是憐他孤苦,對著他,趙靜姝便有些不知所措,連口齒都不如往日凌厲了:“都說君子遠庖廚,靈芝那丫頭真是的,怎麼都不通報一聲,就讓你進來了。”

  項辰看了眼正在院子裡洗手的元曄,笑容變得有些牽強:“你這麼說,元曄師兄可要不樂意了?”

  趙靜姝知道多說多錯,只能打哈哈:“你找我有事?”

  項辰抬起手中書冊:“這幾日,我日日鑽研秦法,裡面除了連坐之法有些嚴苛,鎮壓盜賊又用了輕罪重罰,其他的,我並未發現有太多不妥,為何商鞅變法能使秦國強大,卻在統一之後,又令秦國分崩離析?”

  原來是來請教學問的,趙靜姝看著他手中的秦律,心裡竟像是被豔陽高照,無比欣悅,為君者便是要不偏聽不偏心,納百家之言,卻要有自己的思想,他能研究秦律,便是聽進了她課堂上的話,卻又想自己去尋找答案。

  “若兄長有時間,便喝杯清茶,吃些點心,聽我細細說來,可好?”趙靜姝一邊拍掉身上的麵粉,一邊吩咐院子裡的靈芝去泡茶。

  元曄洗完手走了進來,他剛剛在院子裡就與項辰打了照面,並且在院子裡將他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所以一進灶房,他先找了個位置坐下,拿了個糖包塞進自己嘴裡,吃得滿嘴香甜:“二皇子的這個問題,我那天就想問你了,結果一轉頭給忘了,正好今日二皇子也在,我就也在一旁聽一聽。”

  趙靜姝見他吃得火急火燎的,實在是有些丟人,卻還是坐到了他的左側,項辰不以為意,拿著書卷,施施然地坐到元曄的右側,正好與趙靜姝面對面,靈芝拿著水壺進來,給三人都泡了茶。

  趙靜姝遞了個糖包給項辰:“這包子是用豬油炸的,酥脆香甜,你可以嚐嚐。”

  項辰從善如流的接過糖包,斯文的咬了一口,讚道:“甜而不膩,確實好吃。”

  趙靜姝看他咬的那一小口,都沒吃到餡,自然是沒有吃到甜味,既沒有甜味又怎麼會膩。

  她心裡腹誹,宮裡出來的人果然都很虛假,項辰咬了第二口,這一次,糖餡流出,項辰真心讚道:“好吃。”

  趙靜姝心情這才好了一些:“你研究秦律,可還有什麼別的發現?”

  項辰吃相斯文,但也是兩三口便將包子吃了下去,他喝了口茶,漱了漱口,才道:“這幾日,除了秦律,我還看了商君書,史記的商君列傳,還有李悝的法經,讀完這些後,我覺得若要社稷長治久安,那必得以法治國,可秦國明明法治嚴謹,卻二世而亡,民不聊生,漢朝推崇儒術,卻能開創盛世。”

  “兄長可知,西漢亡於誰之手?”趙靜姝問。

  “世人皆知,王莽篡漢。”項辰答。

  趙靜姝搖搖頭:“漢朝亡於漢元帝,漢宣帝曾言:亂我家者,太子也,漢武帝雖然聽了董仲舒的建議,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但是他的治國手法其實是明儒暗法,漢宣帝從小長在民間,深知民間疾苦與民間之惡,知道唯有律法刑法才能約束百姓作惡,儒家只能用於教化萬民,必須兼用兩者,才能治理好國家,可惜,漢元帝不聽,將儒生和儒教擺到至高無上的地位,結果發現法令不嚴,導致盜賊橫生,朝廷也漸漸走向腐朽和衰敗。”

  “明儒暗法?這便是漢宣帝所言的王霸道雜之?”項辰恍然。

  趙靜姝欣喜地道:“沒錯,這便是王霸道雜之,那兄長可知為何秦法在未統一之前能讓秦國變強,卻在統一之後令其滅亡?”

  “我認真思索過這個問題,商鞅變法之初,秦人好鬥,需要嚴苛的律法約束,可秦滅六國之後,六國百姓並不適應秦法,且六國子民大都懷念故國,故各地都有揭竿起義者。”

  趙靜姝頗為吃驚地看著項辰,他作為一個身在其中的古人,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已經很了不起了。

  趙靜姝點頭:“百姓懷念故國,人心不齊,確實是秦亡的一大因由,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秦法缺少變通,秦末天下義旗高舉,最大的誘因便是“失期當斬”,秦人每年都要服徭役,若是服徭役者不能準時到達,不論什麼理由都要斬首,世人也因此覺得秦律殘暴。”

  元曄道:“確實,陳勝吳廣還有劉邦,皆是因為失期當斬,才揭竿而起的。”

  “可兄長是否有想過,秦未兼併天下前,秦人也要服徭役,為何當時秦人不覺得秦法嚴苛,一到六國便成暴虐百姓了呢?”

  元曄想了想,道:“那定是秦人習慣瞭如此嚴苛的律法,就像師父師孃習慣了你的胡作非為,便不覺為奇了,可在王安眼裡,你就是一個離經叛道無法無天的女子。”

  項辰想起趙靜姝那一日將王安從頭到腳的羞辱了一番,心裡覺得既快意又好笑,便抬眼去看她,趙靜姝有些羞惱,與項辰目光一碰,兩人頓時微紅了臉。

  趙靜姝不懂今日是怎麼了,被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年看得心裡發虛,只能強裝鎮定道:“師兄說的也有一些道理,但最重要的是因為秦國兼併天下之後,國土面積變大,過去在關中,一百里路走個五六天也就到了,哪怕路上遇到下雨又或是生了病,因為距離近,忍一忍,堅持一下,是不是也就過去了。”

  項辰和元曄聽著有理,都微點了點頭。

  趙靜姝繼續道:“可統一六國之後,國土面積增加,以前一百里的路,可能變成了一千里,這一千里路也許是要跨越山川,渡河過江,經歷狂風暴雨,無論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都可能延誤路程,可秦法卻不管那麼多,原先一百里的路程是五天,變成一千里,便給你五十天,晚了便要砍頭,這便造成許多人趕不上工期,為了求生,只能在途中起義造反。”

  趙靜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緒,看向項辰,誠懇地道:“律法很重要,但律法之外也要兼顧民情,不然官逼民反,也非上位者的本意。”

  “這是不是今日夫子所說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元曄深有所感。

  趙靜姝見灶臺的火快滅了,極敷衍地道:“差不多吧,你說的這是一句極富哲理性的話,可以用在很多地方,我先去把剩下的糖包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