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嶙十三路 作品

第 121 章 Chapter 120(第2頁)

    “暢想未來先適可而止吧,理想主義者,”湯姆撇了下嘴說,眼睛重又抬起,落在她臉上,繼而掃視了一下她全身,打斷她的話,“你現在更需要熱茶,我可不想到時候你把我的感冒藥存貨用光。”

    帕薩莉忍不住笑了出來,又擦了擦眼睛,接著歡快地順勢問:“有餅乾嗎?”

    湯姆瞥了她一眼,僵在原地幾秒後,發出了一聲輕嘲作為回答:“看來你媽媽確實把你照顧得很好。”說著,向樓下走去。

    帕薩莉壓根沒理會他的嘲諷,只管跟在後面走到廚房,看著他從食品櫃拿出了兩種餅乾和乳酪,划著火柴點燃爐子,擰開龍頭給銅壺灌水,再把壺放在火上,接著又從碗櫥拿出盤子,刀子,切奶酪並擺好餅乾。而儘管沒有系圍裙,只是穿著毛衣和長褲,湯姆有條不紊的操作卻讓她想到了以前媽媽在廚房忙碌的樣子。緊接著,一個近乎荒謬的念頭劃過腦海——或許如果他願意,他能成為一個不錯的伴侶。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她趕緊掐斷思緒,上前幫忙——拿茶具,茶葉和牛奶。但問題是,上次很多舊東西丟掉了,而且過了很多年,她也不記得這些東西原先放在哪裡。

    “茶葉在食品櫥上數第四排,茶具在頂櫃裡,我想你夠不到。”他適時地說,然後望向她,眼裡透出取笑。

    帕薩莉瞪了他一眼,踮起腳,打開頂櫃的櫃門,摸到了茶壺,把它拿了下來,繼而對著湯姆抬了一下下巴。

    “好吧,茶杯呢?”他似乎覺得很有趣似的,聳了下肩,腿側靠在料理臺邊上,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嘴角挑釁又幸災樂禍地翹了起來。

    帕薩莉挑了下眉毛,轉身去了客廳——如果她沒記錯,靠近後院的門邊有個雜物間,那裡有水桶,只需要把它倒扣著就能當墊腳石。

    然而等她找到水桶,回到廚房時,湯姆已經在往茶杯裡注入熱水了,聽見她的動靜,頭也沒回,而是涼涼地輕聲說:“你可真不服輸,帕薩莉。但凡你張張口,事情輕而易舉就解決了,不是嗎?”說著,他回過神來,臉上掛著惡作劇般的笑意。

    帕薩莉紅了臉,有些惱火,可也並沒有真生氣——不過還是保持了恰到好處的脾氣,把水桶“哐”地一聲放到了地上,繼而上前端起餅乾和奶酪盤子,轉身出了廚房,穿過過道,向壁爐走去。

    湯姆抿了下嘴,壓下笑意,找出托盤,把茶擺上去,端著跟了上來。

    但在落座後不久,氣氛就變得古怪起來。本來,她理直氣壯地拿了一塊餅乾,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開始邊吃邊看著湯姆,等他開口,但湯姆沒動——準確地說,他眼睛下垂,看著自己的膝蓋,搭在扶手上的手無意識地扣著椅子的包面,既沒吃東西也沒倒茶。

    帕薩莉吃完了兩塊餅乾,喝完了茶杯裡的茶,才反應過來此時的他們好像教授和被叫來訓話的學生——只不過她自覺根本沒有質問的意思,但顯然湯姆的感覺完全相反。

    她有點惱火,還有些尷尬。這個時候好像應該說點什麼打破僵局,可好像又錯過了最佳時期。她又拿了一塊餅乾,然而下一秒更不自在了——由於用力過猛——肯定是用力過猛的問題,而不是她吃得太多,那一沓放倒、一個壓著一個呈扇形排列擺放的餅乾隊伍遭到破壞,中間出現了巨大斷層,以至於緊靠餅乾的不規則奶酪塊失去了支撐,歪斜了過來。

    出於本能,她伸手去扶,可半途中想起來不能直接上手,於是只好又把手收回來。

    可這不算完。更讓人難為情的是,無意中一抬眼,她發現湯姆正捕捉到了這一幕,嘴角幸災樂禍地翹了起來——當然,碰到她的目光後,他又趕緊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把笑容壓了下去。

    帕薩感覺臉頰和耳朵燒了起來,只能強裝鎮定地把目光移到壁爐裡跳躍的火焰上。

    這下,她也不再碰茶几上的東西了。

    可尷尬的感覺並沒有在他們傻坐著一動沒動的一分鐘裡得到緩解——相反,最終湯姆抬眼瞥了她一下,猶豫了一秒後,探身給他們分別倒了一杯茶並把盛著弄亂的餅乾和奶酪的盤子往她跟前推過去了一點。與此同時,帕薩莉用餘光看到,他又壓了下嘴角,不用想也知道,又在笑話她了。

    但這都還不算最糟的。最讓她坐立不安的是,他這個舉動中流露出了一種令人熟悉的親近,讓氣氛一下子變了,變得比尷尬還糟糕。原本被壁爐烘得暖洋洋的四周忽然有點太熱了,她後脖頸和耳朵都開始發燙,手心也開始冒汗。

    她莫名想到了巴黎之行那次,他們跳的那支糟糕的舞——笨拙地轉圈時,他看著她的目光也是這樣讓人坐立不安。不過,也還是有所不同的——她沒法否認,湯姆的目光讓她忍不住覺得心裡某塊地方開始冒出了一個個歡欣的泡泡,就像被煮開的糖漿。

    “你花了多久把這些弄好的?”不想繼續受制於這種氣氛——也不想讓自己滑到不該滑去的地方,帕薩莉主動打破了沉默問,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

    “……十天左右,”湯姆回答,似乎感覺到了她的迴避和抗拒,收斂了目光裡的笑意。

    不過,帕薩莉沒錯過他語氣裡一瞬間的猶豫——她有種感覺,湯姆好像本想說個更短的時間好彰顯自己能力特殊突出,但出於某種原因,最後還是實話實說了。

    “你作業做完了麼?”她又問。

    他點了下頭,望向她的眼裡先是閃過探尋和打量,隨即慢慢重又淌出笑容——同剛才稍有不同,多了些會意的味道,顯然反應過來她在借別的話題轉移注意力。不過,他還是壓下了一些笑意,配合地反問:“你的研究怎麼樣了?”

    “哦,我又嘗試改良了‘小紅帽’的身體,”說到這個話題,帕薩莉終於自如一些了,感覺臉頰也不那麼燙得發緊了,立即從口袋裡拿出新人偶遞給他看。

    湯姆接過,藉著火光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一會,不時提出一些問題。

    帕薩莉鬆了口氣。

    漸漸地,空氣不那麼凝固和令人不自在了,她的臉也不再滾燙。話匣子打開後,她分享了假期如何改進人偶以及——

    “噢,對了,你的聖誕禮物,給,我差點忘記了,”說到興頭上,她忽然想起來,拍了一下手,從另一隻口袋裡拿出包裝好的禮物,“聖誕快樂,湯姆。”

    湯姆的眼睛先是落在禮物上,隨即是她臉上。他沒有立刻接過,而是頓了一下,撇撇嘴,也把手伸到了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個東西。

    帕薩莉忍不住笑了,這回感到周圍的空氣變得輕盈起來,邊跟他交換禮物,邊歡快地問:“我們是不是得慶祝一下?”

    湯姆抬眼看了她一下,又把目光放回到了禮物上,不以為然地問:“你想慶祝的事情未免太莫名其妙。下次你會因為了什麼大張旗鼓?種草莓嗎?”

    “這可不是什麼種草莓之類微乎其微的事。我們有了自己的地盤,不用擔心任何人來打擾,這還不夠意義重大嗎?”帕薩莉挑眉反駁道。

    畢竟短短十幾年以來,他們幾乎沒有感受過什麼是“不受人打擾,不看人眼色,無需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想到這裡,她飛速抓了又一塊餅乾,往嘴巴里一塞,站了起來:“想去周圍轉轉嗎?”

    湯姆聳聳肩,但也放下茶杯站了起來。

    在換衣服的時候,他把自己的大衣給了她——

    “那你穿什麼?”帕薩莉立刻問。

    “我不只有一件大衣,帕薩莉,而你穿得就像要去舞會,而不是田野。”他有些嫌棄地輕飄飄說著,從衣鉤上拿下另一件雖然厚、但是二手的大衣。

    外面寒風呼嘯,他們才剛出了院子,天上就開始下起冰冷細密的毛毛雨,狂風裹挾著針尖般的雨絲用力抽打他們的身體,但誰都沒說要回去——他們只不約而同把長袍的兜帽罩到了頭上。

    若在平時,這簡直自找苦吃。可眼下帕薩莉只覺得心裡的輕鬆和快樂隨著一步步踏在鋪著枯草的凍結土地上不斷舒展、膨脹。她的精神開始亢奮起來,竟然毫不畏懼寒冷——當然,這很可能也是因為湯姆的厚外袍起了作用。

    總之,在頂著狂風和冷雨走過一段路後,她忍不住開始大聲地問:“你送了我什麼東西,湯姆?”

    當然,這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問題——但有時候就是這樣,特別快樂的時候,人們總想說一些沒營養的話並能從中獲得更多快樂——肆無忌憚的快樂。以前聽媽媽這樣說過,可她並不能體會到,但現在知道了。

    而且她篤定,哪怕湯姆不理她,也絲毫不能削減這種感覺。

    “你剛才為什麼不拆開看?”出人意料的是,湯姆竟然回答了她,也提高了聲音。

    一瞬間,她感到一股不比她弱的愉悅和放鬆衝進了頭腦——那是屬於湯姆的情緒。

    他的大腦封閉術失效了。

    而她的恐怕也同時失去了作用。

    但此時沒人在意這個了——說不上來是默契還是什麼,總之,他們突然拋下一切顧慮,開始暢所欲言起來——

    湯姆說起最近學習的魔法、心得以及人際往來,接著同她討論魔法,周圍的同學,談論對每個人的印象——他們甚至一同說了很多人的壞話。

    “萊斯特蘭奇和諾特可真噁心!我覺得他們一輩子也找不到姑娘願意跟他們結婚!”她一邊大聲說,一邊注意不讓雨灌進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