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嶙十三路 作品

第 115 章 Chapter 114

    chapter114

    “我們只是朋友。這只是合作。這個人偶還是從你的療愈魔法中獲得的靈感。人偶是阿爾送的,僅作為研究使用。”

    見他等了一會發現沒得到任何回應,低垂的眼簾又迅速抬起,在碰到她的目光時又趕緊躲開,帕薩莉被惱火燒得有些滾燙的心漸漸降溫和軟化,最終還是忍不住有些僵硬地解釋道。

    而得到回答後,湯姆立即又飛快看了她一眼,然後輕微點了一下下巴。這讓他顯出一絲令人熟悉的故作姿態來——當然,也不排除這是因為每當做這個動作時,他總是顯得很高傲。

    不過,這個眼熟的狀態和動作讓帕薩莉的心不由舒展了一些。

    然而緊接著,湯姆立刻又變回沉默和溫馴的模樣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像在等她的下一步指示。

    幾乎是立刻,帕薩莉感到柔軟下來的心開始滲出了酸楚的東西——她想問問他假期過得怎麼樣,卻知道除非他主動提及,否則不該挑起話頭。可這股酸澀逐漸蔓延,浸透了胸口的每一寸地方,讓她越來越難受。

    眼眶開始不詳地發熱,她想趕緊做點什麼——如果再不做點什麼,又要開始莫名其妙地掉眼淚了。於是,看到周圍沒有人,她伸手拉了他一下。

    但這個動作似乎一下子嚇到了他,他近乎飛速地往後退了一步並把手背到了身後,同時像無法忍受般立刻轉身避開了她的注視。這個舉動既像下意識的反應,也像早已下定決心後採取的行動——無論是哪種,此時都顯得十分突兀無禮,幾乎跟以前他小時候總不高興地甩開她的手時一樣。而他自己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並感到尷尬——或許他覺得自己至少該掩飾一下——於是有些僵硬地側著身體站在原地幾秒,輕聲說了句“你該主持會議了”,才快步走進了社團。

    帕薩莉感覺像被人打了一耳光,臉和渾身騰地燒了起來,恨不能當場化為灰燼鑽到地縫裡去。羞恥和自責跳了出來,化為電閃雷鳴,無情地劈打皮肉下的每一根神經並毫不留情地用高溫炙烤它們,讓它們在焦糊味中蜷縮著扭成一股股麻花。她感覺渾身開始隱隱抽痛,狠狠唾棄自己為什麼沒能控制好情緒,表現得那麼迫切。這下好了,他的嫌棄讓她的關心顯得那麼廉價。她彷彿聽到從身體內部傳來什麼硬東西裂開的聲音——那是她的自尊心。

    媽媽委婉地警告過她的,她也下定了決心,卻還是越界了。

    而且,令人更無地自容的是,即便如此,她發覺自己內心的某一部分依然像一盞無論如何也無法澆熄的海燈,在自尊心築就的堤壩被沖垮、閃電巨浪席捲她體內每一處之際,仍固執地亮著自己的那一寸亮光——那是名為擔心和好奇的光亮。她無法否認這一點——儘管如此,她仍想知道他的一切——想知道他如何度過暑假,是否想好了未來的計劃,以及有沒有徹底放下包袱,也想告訴他,她絕對不會因為伸出過援手就要挾他什麼。

    但不能。

    本能扯住了她的頭皮,像把躁動不安的馬拉回來一樣,制止她再往前哪怕半步——畢竟前方意味著她的世界將隨著自尊海堤的倒坍而被恥辱的風暴徹底摧毀。屆時,她將再也無力關心其他——她的未來,媽媽,朋友,愛好和平靜自由的生活都將在她眼中變得一文不值。從此她的世界裡就只會以那個陰晴不定、難以揣摩的男孩為中心,再無安寧之日。沒有比這更可怕的了。

    想到這裡,她深吸了一口氣,狠狠把堵在喉嚨口的硬塊嚥了下去。等到胸口重又冰冷堅硬起來,她才定了定神,也走進社團。

    大家幾乎都已經到齊了,她做了個簡短的歡迎致辭,懷念並感謝畢業生地貢獻,接著確認工作交接,最後安排本學年工作。做這一切時,她沒再往湯姆所在的方向看一眼。

    不過,她立刻就感覺到,當不再關注時,對方卻又在注意她了——當然,這很可能是因為在場每個人都在聽她說話和安排,而他作為社員,自然不能顯得反常。

    這跟她沒任何關係。她趕緊告誡自己,除非他主動表示想談一談或者願意讓一切回到之前的狀態,否則她絕不會再邁出任何一步。

    何況哪怕再怎樣不願承認,她也不得不面對自己先前的猜想——暑假岡特老宅之行已經徹底地改變——或者說,摧毀了他的一部分。因而她不再能像之前一樣自信是最瞭解他的人。他已經對她關上了心門——就像對遇到的其他人那樣。暑假跟媽媽的那一通分析也被證明並不完全準確——湯姆或許因為仍沒緩過勁來而躲著她,可這無法解釋他為什麼還密切地關注她。

    有一種可能是,在她邀請他去晨曦小屋並把那裡當家後,他經過思考,決定重新看待她——像評估周圍每一個人那樣,觀察她的為人,試探她是否想挾恩圖報,是否別有深意,之後再決定如何定義他們之間的關係。或許在她通過“檢驗”後,他會願意跟她重新建立關係——他們也許會成為普通朋友,好一點的話,可信賴彼此的那種,甚至是彼此信任但不親近的親人。可這也讓她不得不面對現實:他們的關係恐怕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並且這樣一來,他算是把她一個人扔在了原地——在她那麼真誠地發出邀請後,他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好吧。她說過要尊重他的決定。可既然如此,他也別指望她就會因此難過到哭鼻子,也別以為她能心平氣和地接受他這麼隨便地對待她和他們的關係。

    就算再也無法陪伴彼此,再也無法目睹他鮮活的模樣,那又如何?她還有媽媽,自己的未來,米莉安和阿爾法德,還有在乎她的人。

    想到這裡,帕薩莉悄悄深吸了口氣並拼命眨眼,努力緩解眼眶又熱又痛的感覺。

    但她不會輸的,不會屈服。就像最初被媽媽留在慈善院,決心不隨大流也變得粗俗不堪,她不會讓他改變她,不會變得脆弱或患得患失。這麼想著,她越發露出親切溫柔的笑容並略帶害羞地同每個人都聊上幾句,為自己過去的內向和缺乏溝通而向他們道歉,保證在接下來的兩年裡會積極和大家一道,將社團發揚光大。

    做完這一切後,她才像以往一樣,坐到了常坐的位置上,開始處理工作,寫作業和看書。

    可令人始料不及的是,湯姆居然又像從前一樣,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對面的位置上。只見他迅速打開書本並拿出書寫工具後,開始寫寫畫畫起來,筆尖摩擦羊皮紙的嚓嚓聲不絕於耳。

    而儘管沒有抬頭看他一眼,帕薩莉也能感覺到,此時他十分專注——也就是說,十分放鬆。如果說有些人輕鬆時會滔滔不絕,有些人習慣發呆,有些人喜歡開玩笑,另外的則喜歡吃吃喝喝,那麼湯姆放鬆時最突出的表現之一就是專心致志。因為只有當他覺得周圍環境絕對安靜或者不會對他造成威脅,他才會放心地集中注意力做一件事而非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時刻警惕突發狀況。

    察覺到這一點,也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她胸口再度劇烈翻騰起來——他當她是傻子嗎?才剛給了她一個大難堪,轉眼就又放鬆地在她身邊寫起作業來,這無疑是對她的又一次羞辱。她必須得表明立場——如果他覺得心安理得,那很好,但別指望她還能像以前一樣毫無芥蒂地接受。她受夠了。

    反正他也在重新“評估”她了,不是嗎?很好,那他可千萬別高看她——畢竟她對跟他建立“新關係”——不論是“合作”,“普通友誼”還是“信賴”關係都不感興趣。如果他們不能像以前一樣,那就算了。

    顧及周圍有人,她只好捏了一下自己的筆,又裝模作樣地翻了翻稿件,才帶著一本作業起身去找自己手下的一個編輯——一位格蘭芬多女生溝通任務並趁機坐在了對方身邊。

    湯姆在她起身的一瞬間,像熟睡時被什麼動靜突然驚醒般,渾身輕微一震並條件反射地迅速抬了下眼。不過,他馬上意識到不合適似的,又趕緊垂下目光,抿緊嘴唇並穩住握筆的手,再次擺出鎮定專心的模樣。

    帕薩莉看在眼裡,覺得如鯁在喉。等快到了跟威夫特他們約見的時間,她便一刻也不耽誤地起身收拾東西——因為這種窒息感已經讓她有些呼吸困難。

    這個時候的城堡走廊裡還有一些人來來往往,她在人們中間迅速穿梭著,覺得胸口隨時都會爆炸——她想朝湯姆扔東西——魔咒,文具,書本,什麼都行,還想毀壞他的東西——書本,筆記,文具和書包。她深深呼吸著,胸腔的每一次起伏都開始伴隨著令人難以忍受的痠痛。她狠狠地眨眼——眼眶也又熱又痛,讓人更想發火了。

    然後,她小跑了起來——不這樣,她恐怕會控制不住自己往回走並把東西往他身上招呼——她有種感覺,他一定就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畢竟以他的性格,肯定在她動身後不久也從社團出發,而且也一定會選擇她現在走的這條路。何況一想到他很有可能正在看著她的背影,她就氣得渾身直抖。

    這個混蛋!憑什麼“掂量”她?以為她會感到榮幸嗎?見鬼去吧!

    轉過又一個彎,她抽/出了魔杖——手有點抖,但好歹在他趕上來前,成功給自己施展了一個幻身咒。

    想到這下他肯定看不見她了,她感覺好了一點,慢慢爬上了八樓。

    不過,因為湯姆的關係,此次有求必應屋的聚會註定愉快不到哪去。雖然威夫特和羅爾他們都很熱心地同她分享假期的見聞和聚會成果,也很耐心地陪她練習並對她隨後的改良表現出了禮貌的興趣,但氣氛異常彆扭,更不用說空氣裡還瀰漫著隱約的火藥味——至少帕薩莉是這麼覺得。

    湯姆全程不太參與談話,只是默默坐在一旁裝模作樣地垂著眼簾翻書,僅在威夫特問他什麼問題時,才會抬起頭說上一兩句——而且即便如此,他也一個眼神都沒給過她。

    而她當然也沒有認輸,也只對威夫特和羅爾他們說話,硬是呆到了將近宵禁——看到有求必應屋牆上時鐘的指針指向了八點半,才從容地站起來,表示不早了,得趕緊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