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衣唱大風 作品

二百零五章 暗潮(上)(第2頁)

    “啊?是張經略?”孫杰有些訝異。

    “看來你聽說過他。”朱燮元點點頭,“你要小心。”

    孫杰有些不解:“張大人曾經略遼東,該對兵事所知甚深,大人,您的意思是……”

    “他知個甚兵事!若不是他,遼東豈能糜爛如斯?”朱燮元有些動容,“那熊黑子(熊廷弼字飛百,偶有寫作非白。這位老熊同學的情商和脾氣不是一般的差,可以說,認識的人裡不恨他的幾乎沒有,所以被一些同僚喚作黑子)嘴巴確實臭,老夫也曾與其口角過多次。但其見識絕然不差,倘是依了他的主張,那群建奴早該在冰天雪地裡餓死了!王肖乾(王化貞)會來事兒,又好大喜功,可本領卻不濟。張元平對熊黑子也是素有嫌隙,故而一味偏袒王肖乾,這才導致遼東一發不可收拾!經略遼東,身寄聖上厚望,肩上擔子裡裝的是百萬軍民的身家性命,國事豈能如此!”朱燮元說著,越發生起氣來。

    “這事小子略有所聞,不過知道的不多,每每想來也是氣憤塞胸。小子也曾多次上書請赴遼東,誓為朝廷剿滅此獠。奈何卻總是無人理睬……唉。”孫杰嘆了口氣。

    “無人理睬就對了。”朱燮元截道。

    “啊?大人,此話怎講?”

    “你以為朝中沒人想到你麼?錯!據老夫所知,教你去遼東的上奏,沒有十次至少也有七八次了!只不過所有上奏都被聖上留中了。就連那張元平也曾上書保舉你為‘平遼將軍’,並表示,只要你能領軍出關,他便要親自督師出征呢。哼!”

    “啊?那……大人……”孫杰完全被搞糊塗了,這些朝廷中樞平靜表面下洶湧的暗流他一無所知,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朱燮元充滿慈愛地看著愛將:“你莫急,聽老夫慢慢給你講,大老遠從成都府跑來這裡找你,老夫就是為這個事來的。”

    孫杰感動得想說些什麼,朱燮元擺擺手:“你聽著就好。聖上把所有請調你出師遼東的奏章全部留中是最最高明的做法。你莫以為哪個保舉你便皆是出於好心,聖上對此心裡明鏡似的呢,所以才都留中不發。保舉你領軍出關,你打贏了,保你的人當然有建策之功、你打輸了,他們有甚損失麼?從薩爾滸到今天,朝臣們你一句我一句保舉了那麼多人,屢戰屢敗,死了那麼多大將,你看到有誰因所薦非人而受過的麼?沒有,一個都沒有!相反,若是自己推薦的人打了敗仗,那幫人永遠會第一個跳出來橫加指責,一股腦把責任全推卸出去,然後不疼不癢假惺惺地來上一句‘臣一心為國,然誤信人言,釀此大過,恭請聖上責罰。’然後,哼哼,便沒事了!是啊,人家本來是為了大明,你能怎麼罰他?罰了他,以後誰還會為朝廷出謀劃策?這裡面的道理個個都門兒清著吶!你記住:哪個推薦你,並不一定是真的瞭解你、信任你,甚至……唉,老夫這次回鄉守制一去三年,委實放心不下你,索性就跟你明說了罷——甚至不一定真的是為了大明!”

    “啊?”一席話把孫杰說得脊樑上的寒毛都乍起來,冷汗涔涔。

    “老夫還沒說完呢!”朱燮元繼續道,“咱們先說張元平。他掛了遼東經略,可曾出關一步?所有事全撒手閉眼地交給王肖乾,等到遼事一敗塗地再也無法收拾,他又做了甚?把責任全推到王肖乾和熊黑子頭上!他那班門生朋黨遙相呼應,最後一致的結論是:熊黑子有能力但撂挑子啥也不幹,所以下了大獄、王肖乾是好心但人笨得不可救藥,所以丟了官。然後張元平又上奏,表示叫你去遼東,他親自督師!哼,這是信任你麼?你可曾跟他打過什麼交道?”

    “小子從未見過張大人。”孫杰老老實實地回答。

    “不用你講,老夫當然知道!”朱燮元打斷了孫杰,“他要你去遼東,並不是相信你能打敗建奴,而是在跟聖天子討價還價吶!他知道聖上心裡是怎麼想的!以前那麼多人保薦你,聖上為什麼不答應?你孫家是聖上養的一條狗!老夫這麼說你別不高興,朝廷鷹犬,大家不都這麼說嗎?鷹是廠衛,這犬麼,便是各軍鎮,最厲害的當然是你孫家!漢高祖封蕭何時,很多多年在前線親冒矢石九死一生的將領們不滿,高祖怎麼說的?‘丞相是功人,你們是功狗’。老夫沒有貶低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