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 作品

第四百九十一章:迷失自我

內城南門,軍營。

  邢飛一邊替燕清喂藥,一邊背對著老七問道:“他只說了這一個原因?”

  老七回應道:“對,二哥只說把剩下的人找到後就一起回來,也許下面正如他所說,還存在一些未知陣法也不一定。”

  邢飛沒有置評,將藥碗放到一旁,走出軍帳,看向左側。從地下扯回來的士兵聚在一起,正不顧形象地幹著飯,邢飛問道:“問過他們沒有?”

  老七站在他身邊,點頭道:“問過了,消失的那幾百人並沒有跟他們在一起,大哥是覺得這裡有什麼問題嗎?”

  邢飛說道:“消失得太乾淨了就是最大的問題,除了迷路、地陷,他們就沒有見過一個人死亡,但如果剩下的人還活著,為什麼沒有逃出來一個?”

  老七眼裡露出幾分思索,猜測道:“他們被發現也是幾十上百一起被發現的,也許……”

  “也許還是存在未知陣法嗎?”邢飛面色平靜地老七找了一個理由,搖頭道:“一切都說得通,但我總覺得不對勁,這一次我跟你們一起去看看。”

  老七臉色一僵,見邢飛一臉嚴肅地看過來,連忙道:“沒問題,那就是先辛苦親兵隊這些弟兄了,畢竟他們下去過一次。”

  邢飛並不是一個願意擱淺問題的人,秋日午後陽光暖洋洋的,正是飽食後酣睡消化的時候,邢飛甚至把老七留在營帳,領著一百多人的親兵隊,再次進入了地下空間。

  他嚴格地命令著所有人,每經過一段距離便會留下兩人,朝著某個大概的方向一刻不停的前進著。

  這一次,不管是地陷還是迷陣,邢飛統統沒有遇到,他很快就到達了卻春給他的那個地址附近。

  此時,認真搜尋了好一陣子的葛山再次回到了煉製龍血丹的秘密空間。

  他才靠近中央的那座沸騰的大鼎,臉色便是猛地一變。大鼎內的血氣要比他預料中的濃郁數倍,這個明顯的變化,已經無聲地表明瞭一些什麼。

  葛山並不掩飾臉上的震驚,回目四顧,喊道:“城主,是你嗎?你還活著?”

  石壁間有葛山的迴音響起,卻沒有人應答。葛山心思急轉,白豪會用這種方式告訴他自己還活著,證明他剛才所做的一切,確實被白豪看在眼裡,並且還算滿意。

  至於為什麼不想見他……也許是此時的白豪還很虛弱,也許是白豪還對他存有最後一絲戒心。

  葛山壓抑著內心噴薄而出的想要把白豪揪出來的慾望,儘量平靜道:“我就知道城主不會這麼容易敗亡,只是現在局勢頃危,屬下在不選擇,也許便沒有了機會,還請城主給我一些信心!”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葛山依舊沒有等到白豪的回應,但身體上那股來自血肉的顫慄緊繃感,卻讓葛山明白此時的白豪已經盯住了他,也許他表現出一絲異樣,就會成為大鼎內的一抔血氣。

  但葛山耐著性子,並沒有解釋,而是再次說道:“請大人給我一些信心。”

  他已經在白豪面前成功地塑造出有能力有抱負卻惜命非常的形象,此時並不沒有畫蛇添足地解釋著什麼,只是微微垂在身側微微發顫的手指,將他內心的緊繃一點點地釋放了出來。

  巧好,這也被那道視線看在了眼裡。

  一塊衣帛突然從天而降,停在葛山身前三尺處,上面用紅色的鮮血寫了幾個字,葛山才看清楚那幾個字,衣帛便噗呲一聲燃成了灰燼。

  葛山把上面的字複述了出來:“做你該做的……城主讓我煉製好這枚龍血丹?”

  葛山也是在經歷過一陣恍惚後才大概確定了某些事實,比如熊三真地死了,現在佔據熊三軀體的是白豪的意識。他通過重新煉製龍血丹,終於將白豪試探了出來,但這還不夠,所以他認真說道:“請城主放心,屬下一定接近權利,不知道屬下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

  這一次,葛山等了很久,也沒有再等到白豪的回應,他終於確定白豪已經離開了這裡。

  而在另一邊,數著步子走到石壁前的邢飛,一臉平靜地走了過去,而後領著身後的親兵朝另外的方向而去。

  等邢飛離開後,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一道高大的身影才出現在通道掛角處。

  此時的白豪,在佔據了熊三的這具身體後,不知道又吸收了多少駁雜的血氣,除了身上的肉瘤之外,還長出了幾條畸形的方向的手臂。

  葛山大概不會知道,白豪已經向他透露了自己還活著的消息,之所以不想見他,是此時的白豪自己就不想見任何人,或者說,見過白豪的人都成了他的口糧。

  白豪看著邢飛離開後安靜的通道,臉上時而露出冷漠至極的表情,時而露出渴望至極的表情,面目猙獰扭曲至極,他左邊的臉頰突然裂開一條口子,一條分岔的舌頭就像是蛇芯一樣鑽了出來,白豪的聲音也變得怪異尖銳起來:“該死!新鮮血肉的味道怎麼這麼好聞!”

  白豪連忙抬頭拍向這條舌條,硬生生地把這條舌頭拍爛後,他才恢復一貫的冷漠。

  但很快,這份冷漠就變成了茫然,白豪雙手抱著腦袋,指甲深深地嵌進血肉裡,痛苦地低語起來道:“我到底是誰,我到底是誰?”

  一切歸靜後,白豪放下了手,眼裡充滿了仇恨道:“姜尚修!”

  白豪靠著從分身裡逃出來的那一份靈識,竊據在熊三體內,如果沒有遇到姜尚修,他現在說不定成功竊據了白虎的身體,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副模樣。

  以熊三為基礎的這個具身體,根本承受不了太多的駁雜的血氣之力,白豪如今除了把希冀放在重塑肉身的龍血丹上,在接下來的這一段時間,根本不能再出手殺人。

  不然,除了被提前發現的可能之外,他這一道靈識還很可能在各種混亂的信息衝擊裡,徹底迷失了自我。

  那時候,就算這具身體還活著,但他白豪卻永遠地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白塔寺的廢墟間,隨著邢飛的一聲就地休整,士兵們疲憊得再也顧不上形象,癱坐在了地上。

  老七找到臉色越發凝重的邢飛,遲疑了一瞬才開口問道:“大哥你到底想幹什麼?說是找二哥,怎麼一路上一言不發只是走了個來回。”

  邢飛的視線一直落在白塔基座下,黑黝黝的洞口在偏西后顯得橙紅的日光照耀下透著一股噬人的冷意,他說道:“來回這麼大的動靜,總能吸引到他,你應該想想,葛山為什麼不來見我們。”

  老七認真道:“大哥你是不是太過敏感了?二哥現在說不定也正破陣,而且我們根本就沒有散開,來回都是規定的路線。”

  邢飛搖頭道:“沒有見到葛山之前,謹慎一些不是壞事,你感受到了嗎?”

  老七不語,他突然覺得邢飛一定是太累了,才會像現在這樣,說話做事都神神秘秘地光憑著感覺來。

  邢飛望向南方,落日還通紅地掛在城牆一角的望樓上,語氣裡多了幾分緊迫感:“已經過去一天,如果到時候百姓回到內城,又出了問題該怎麼辦?葛山不肯見我,其實已經在說明地下出了問題。”

  “呃……”老七順著邢飛這個思路猜測道:“莫非有什麼人盯著二哥,才讓二哥如此小心翼翼,嗯?不對,那他之前什麼也不肯跟我說,難道是在懷疑我?”

  “大哥你這個猜測有問題,肯定是你一直沒休息,神經太緊繃了。”

  老七見邢飛越陷越深,尤不自覺,無力地輕嘆一聲,走到了一邊。

  邢飛在心中自語道:“那道視線到底是誰?是他讓你連一點風險也不願承擔嗎?”

  邢飛走向老七,拍了拍他肩膀,歉意道:“這件事情暫時不能讓其他兄弟知道,所以還得麻煩你。”

  “說吧,這種時候,有事情做總歸能有趣一些。”老七笑著說道。

  邢飛說道:“等下回營後,我會給你一份地圖,上面會標註地下空間的大概情況,但我不需要你再帶著人下去,你只需要分派幾個信得過的弟兄,日夜守在一些關鍵位置,不管是誰從下地面出來,都立刻來找我。記住,一定要把對方看住,但不能讓對方發現,”

  老七點了點頭,又輕嘆道:“大哥你真不休息啦?我看你先好好休息,我直接把人抓來見你就行。”

  邢飛搖頭道:“有些事情,貿然地出手只會讓事情變得難以掌控,你按我說的做就行。”

  ……

  城東,鮮味居酒樓。

  木青獨自在一樓自飲自酌,一座大山似的身形不請自來,坐下時把板凳都壓得咯吱一聲。

  木青眉頭一蹙,問道:“白虎怎麼樣了?”

  陳濁望了一眼頭頂,搖頭道:“他的情況很不好,糟糕透頂,若非那張與他性命相契的面具,他不是死也瘋了,現在的問題是,他除了一絲真靈保持著清醒,肉身各處都被那股噁心的力量侵蝕,如果沒有辦法將這股力量祛除,他是凶多吉少。”

  陳濁說完,似乎想起了木青提及的和白豪的戰鬥,問道:“這就是那修羅之力?”

  木青回道:“嗯,如果心志不堅,很可能被殺念支配身體,淪為只知殺戮的怪物,不過你放心,白虎他傷得很重,有這份心也沒這份力。”

  “呃。”陳濁被噎住,乾脆放下酒杯,誠懇說道:“既然你選擇站了出來,就應該明白白虎他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得上是你的盟友,是不是?”

  木青平靜回應道:“她不是還沒有下來嗎?我把食氣之法教給了她,白虎不會在這方面出問題。”

  陳濁眼底閃爍一絲亮光,木青口中的食氣之法絕非什麼普通法訣,可惜他也有自知之明,並沒有深論下去,點頭道:“那就好。”

  “但我有些不好。”木青突然說道。

  陳濁有些訝異,似乎又猜到了什麼乾脆伸手去端酒杯。

  木青看著陳濁,冷聲問道:“你下午時給慕容靜說了些什麼,她的心情好壞我還是看得出來。”

  陳濁看了木青一眼,又低頭看向桌面,端起小巧的酒杯,粗糲的手指來回摩挲著細膩的瓷面,輕笑道:“這鮮味居的菜鮮酒醇,唯一可惜地就是少了能夠品味出真正好味道的食客,不喝也罷。”

  木青面色平靜,陳濁的話裡也許藏有深意,但他木青並喜歡繞著彎子地跟不喜歡的人猜想法,只是沉默著繼續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