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鈞 作品

0760【這才哪到哪兒啊?】


    次日,繼續會審。

    第一個被提審的,便是巡查御史應善。

    此人年齡不大,剛滿三十歲,妥妥的青年俊才。

    他坦然走到堂中,朝幾位主審官作揖,然後靜靜等待審問。

    陳東說道:“你是督察院第一個犯事的。”

    應善回答說:“督察院之內,作奸犯科者,肯定不止我一人。新朝的御史權力過大,不知有多少人來巴結,總有幾個抵擋不住誘惑。可不給那般大的權力,御史又在地方查不動,只能淪為風聞奏事的廢物。”

    “你說得很對,”陳東面無表情道,“此案了結,我便要在督察院內自查!”

    “諸位上官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吧。”應善那從容舉止,彷彿不是來受審的,而是被請來喝茶聊天的。

    吳懋忍不住說:“你一點都不悔悟?”

    應善說道:“早就後悔了,但悔之晚矣。自己做過的事,再大也得擔著,死不認罪只能自取其辱。”

    “你倒是個明白人,卻做出了糊塗事。”潘良貴頗為惋惜。

    陳東說:“把你知道的都講出來吧。”

    應善突然閉上眼睛,似是在回憶往事:“我第一次收受賄賂,是在虢州(靈寶)。虢州山中有金礦,民採官收,向來如此。那裡的金礦比較散,時不時就發現一處,但都不是什麼大礦朝廷並未設監收金,而是讓通判監理金事。”

    “虢州通判畢南,夥同礦主石景荃,暗中開採新發現的金礦,卻不在官府報備偷逃金稅。此事被我發現了,他們都很害怕,便給我一千貫封口費。”

    陳東感到難以理解:“身為巡查御史,一千貫就能將你封口?”

    應善有些無奈,嘆氣道:“當時急著用錢。”

    陳東問道:“你貴溪應氏家裡就有礦,怎麼可能缺錢用?”

    應善說道:“祖父輩就已分家,家父擅長銷金散財,我這一房日漸窘迫。我收的那一千貫封口費,其實是送回去給小妹做嫁妝的。兩江之地婚嫁奢靡,士紳望族尤其如此。家父還出手大方好面子,變賣了許多家產,再加上我貪的一千貫,總算給小妹湊齊三千貫嫁妝。”

    負責審案的一眾官吏,此刻全都聽得愣住了。

    應善被他們確定為案件核心人物,甚至有可能牽扯太子妃家族。

    但此人初次貪贓枉法,居然是為了給妹妹籌措嫁妝錢……

    應善繼續說道:“那座金礦不大,就算瞞報逃稅,朝廷也損失不了幾個錢。至少,我當時是這般想的,沒覺得自己對不起官家。”

    “你可真是……有志向!”陳東都不知道該怎麼斥責,因為應善實在是太奇葩了。

    應善眼神茫然,仰頭望著房梁:“收了一筆,就有第二筆,而且不得不收。我曾申請調離河南,換個地方做好官,但督察院沒有同意。反而因為呂本中被調去整治洛陽大族,讓我也常駐洛陽協助此事。”

    “拆分遷徙大族,油水豐厚啊。隨便從指縫裡漏點出來,都足夠吃一輩子的。而那些被拆分的大族,明知財產被非法吞沒,卻也敢怒不敢言。他們甚至以為,這就是太子安排的,認為我是在為太子撈錢。”

    話說到這裡,應善閉口看向陳東,而陳東已經臉黑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