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並蒂蓮

  秋末。

  一陣秋雨連綿之後,終於迎來了幾日晴朗。

  也算是秋高氣爽。

  但又不免春困秋乏。

  安家老宅已經開始變得枯黃的草坪上。

  安然枕臂躺在其上。

  神情悠閒放鬆。

  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笑意。

  “嘻嘻...”

  “哥,你躲在這裡呀。”

  銀鈴般的笑聲傳來。

  卻是安瀾搖頭晃腦的出現在安然身前。

  “唔...瀾瀾啊...”

  “這不是好不容易晴了幾天嗎?”

  “正好出來透透氣。”

  “你們學校不是組織秋遊嗎?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哎呀...秋遊而已,沒什麼意思。”

  “還不如回來陪哥哥...”

  “呵呵...”

  安然搖頭失笑,這丫頭這幾年來對他倒是越發親暱。

  不過他還是希望她的人際圈能廣一些。

  安瀾順勢挨著安然坐了下來。

  伸出一隻手,握成拳頭,在安然眼前晃了晃。

  “哥,你猜猜我手裡是什麼?”

  “是什麼?”

  “送我的禮物?”

  “真是想得美。”

  “吶,你看。”

  她白了安然一眼,鬆開拳頭。

  安然抬眼瞧去,便見到她手心裡攥著一把黑黝黝的蓮子。

  “蓮子?”

  “有什麼特別的嗎?還專門拿到我面前炫耀?”

  “誒呀,哥,你可不知道。”

  “今天秋遊,這是我專門從一株並蒂蓮上取下來的蓮子。”

  “得了這麼多蓮子,要是種下來,怕是能得到不少並蒂蓮。”

  “等到明年,我們一起賞花?”

  安然輕颳了一下安瀾的鼻子。

  笑道。

  “小笨蛋。”

  “就算你用並蒂蓮的蓮子也長不出並蒂蓮的。”

  “這種特性可不會遺傳,而且擁有這種特性的,只佔正常蓮花的十萬分之一。”

  “啊?”

  安瀾張了張嘴,有些失望。

  “怎麼這樣啊...”

  “明明這麼好看的花結果種不出來?”

  “這並蒂蓮啊,有夫妻永結同心,幸福美滿之意,也有兄弟姐妹情同手足之寓意。”

  “真要算起來,出現一株,都可以當成祥瑞了。”

  “要是能人工培育出來,我們那些對這些美好寓意格外看中的祖先們早就讓並蒂蓮滿大街了。”

  安然失聲笑道。

  安瀾聽到安然的話,眸光閃了閃。

  她自然知道並蒂蓮的寓意,所以格外喜歡,這才想著弄些蓮子帶回來種一種。

  就算種不出來,卻也不想放棄。

  嘟了嘟嘴,便有些嬌蠻道。

  “哼哼,那我不管...”

  “我說能種出來,就一定能種出來!”

  “不就是十萬分之一嗎?我這一大把蓮子,肯定能!”

  “...”

  安然只是笑笑。

  這種小事倒根本不會違逆安瀾的意願,該寵著還是還寵著的。

  “那隨便你。”

  “不過既然要種蓮花,那一般的花盆是不成的。”

  “至少要用一個大缸才能種。”

  “emmm...我記得家裡之前也種過睡蓮,就是放在缸裡的,還剩下幾個缸。”

  “帶你去找找?”

  安瀾點點頭,卻又將那把蓮子揣進口袋裡。

  “哎呀,急什麼,這大秋天的,哪裡有種蓮花的?”

  “好不容易偷跑回來,放了半天假,不用上學呢。”

  安瀾也順勢躺在草坪上。

  抱著安然的手臂。

  笑意盈盈。

  安然眸光投去。

  秋日金色暖陽照在她精緻的小臉上,原本褐色的瞳孔明亮亮的。

  卻是有些晃眼了。

  他不自覺撇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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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淅淅瀝瀝。

  寧城的夏季總是多餘的。

  天色有些黯淡。

  安瀾趴在窗臺前,看著牆邊擺著的水缸中剛剛長出花骨朵的蓮花。

  “唉...”

  “怎麼只有一個花骨朵兒?”

  “什麼時候才能種出一株並蒂蓮啊?”

  “是啊...什麼時候呢?”

  她精緻的小臉皺了皺。

  “十萬分之一,幾率還是太小了。”

  “倒是不必寄予厚望。”

  清亮的男聲忽的在背後響起。

  安瀾不太高興的表情一下子伸展開來。

  眼眸都變得亮亮的。

  “哥!你回來啦!”

  “嗚嗚...好久沒見到你了...好想你...”

  她轉身立刻朝著身後男人撲過去。

  卻被男人伸手無情的推開。

  “去去去...沒帶傘,淋了一身的雨呢...”

  安瀾撇撇嘴。

  “哼!真是無情,明明就在魔都上大學,這麼久都不回來看你可憐的妹妹一眼...”

  “回來了,讓抱一下也不肯,我又不在意身上有沒有水。”

  安然笑了笑,想伸出手摸摸安瀾的腦袋。

  可動作卻有些遲疑了,不過還是摸了上去。

  安瀾不滿的情緒這也才消散了,跟只小貓一樣,露出舒適的神情。

  “哥,你咋回來了?你不是說你們學校放假放得少,不回來的嗎?”

  安瀾貼心的給安然拿浴巾擦拭身上的水漬。

  一邊問道。

  “想了想,還是要回來的,不然某些人不是要在家裡傷心死?”

  “專門回來看看某人的。”

  “嘿嘿...”

  安瀾得意的笑了笑,自然知道安然口中的某人是誰。

  動作嫻熟的拿來吹風機給安然吹頭髮。

  “真是的...要是哥再不回來,等過幾天,我就要跑去魔都找哥了...”

  “逃課?看爸媽不抽你。”

  “嘿,一年到頭都不回家,他們怎麼可能知道我逃課?”

  “唉...也就這幾個月了。”

  “過了之後,我也去魔都上大學,到時候就可以和哥上一個學校了。”

  “你陪著我,可就不那麼無聊了。”

  安然怔了怔。

  沉默了一瞬,才道。

  “怎麼?瀾瀾也要去魔都?”

  “不去國外?我看爸媽的意思,好像是想把你送到國外鍍鍍金,再回來,以後進家裡的企業來著。”

  “怎麼?哥就這麼想我去國外?一家人相隔大半個地球?”

  “沒有沒有...你願意去哪裡就去哪裡。”

  “不過也要多和爸媽溝通。”

  “那也要見得到人才能溝通吧?”

  “也是...”

  “對了,哥。”

  “我聽說,魔都那邊新開了個遊樂園。”

  “因為是新開的,所以情侶票半價。”

  “要不要一起去玩?”

  “你看你看。”

  “我都已經買好票了。”

  “不過就是到時候進門檢票的時候可能要裝一裝...”

  安瀾眸光閃爍,笑意盈盈從包包裡拿出兩張門票,在安然眼前晃了晃。

  安然皺了皺眉頭。

  “咱們家也不缺這點小錢,貪這個便宜做什麼?直接買兩張票不就好了嗎?”

  “不缺錢怎麼了?能省,當然要省啊。”

  “哎呀,哥,給句話,去不去嘛?”

  “你看,票都買了,如果這個月不去的話,下個月票可就要泡湯了。”

  “不了吧...這個月不太有時間...”

  安然搖搖頭道。

  “哥~去嘛...怎麼沒時間?你課業有這麼忙嗎?”

  “週末都沒時間?”

  安瀾抱著安然手臂晃呀晃,一臉祈求。

  安然看了看她,輕輕嘆了口氣。

  “好吧好吧。”

  “都依你。”

  “去去去...”

  “誒!好耶!”

  “哥太好了!簡直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安瀾喜笑顏開,蹦起來在安然臉上親了一口。

  “哥你等會,我去把吹風機放好。”

  “親自下廚!犒勞犒勞我的好哥哥!”

  安瀾喜氣騰騰的跑開。

  安然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背影。

  神色變了又變。

  最終只化作滿臉複雜的一聲嘆息。

  “這丫頭...越發放肆了...”

  “真當人瞧不出來嗎...”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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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歲生日快樂~”

  “瀾瀾,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

  燭光燦燦。

  今天是安瀾的生日,所以安然早就提前包下了一整個餐廳。

  只為了給她慶生。

  但安瀾神色卻不似以往那般激動。

  只是勉強笑了笑,接過禮物。

  “真是的,哪有人慶生會說多少歲生日快樂?”

  “對女生來說又老了一歲,可不是件開心的事情。”

  “哪裡?我妹妹還是那麼可愛漂亮,哪裡老了?”

  “是長大了,變得動人了。”

  安然笑道。

  “快打開看看禮物。”

  “包你滿意哦。”

  安瀾笑容寡淡起來。

  搖了搖頭。

  “不看了...”

  “不是我想要的。”

  “啊這...”

  安然笑容僵了僵。

  “不看怎麼知道?”

  “要是真不滿意,哥再給你換嘛。”

  “不看就知道了。”

  “而且哥也不會給我想要的。”

  “怎麼會呢?你想要什麼,哥都...”

  “是嗎?”

  “我想要,哥都能給我?”

  安瀾嘴角浮現一抹冷笑。

  安然面色徹底尷尬起來。

  “怎麼了嘛?”

  “明明是你生日,還這麼不開心...”

  “算了,哥說的對,給我慶生,也是你的一番心意。”

  “我也不能不識好歹,枉費了你一番心意。”

  安瀾臉色恢復了正常。

  舉起一旁的酒杯晃了晃。

  “哥,乾杯。”

  “哦,好...”

  安瀾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眼睜睜看著安然亦一口喝完,神情這才重新變得鋒利起來。

  還不等安然笑著要緩解剛剛尷尬的氣氛呢,便率先開口。

  “哥,我其實想問問你!”

  “這段時間。”

  “為什麼不理我?”

  “你是真的很忙。”

  “還是在躲著我?”

  “...”

  安瀾鋒利如刀的眸光打來。

  安然瞳孔縮了縮。

  心中暗道一聲來了。

  “怎麼會呢?”

  “你是我妹妹,我躲著你幹嘛?”

  “是啊,我是你妹妹,沒必要躲著我。”

  “可哥,你不就是這麼做的?”

  “這幾個月以來,我約了你多少次,明明就在一個學校,結果你硬是一次都沒有答應我。”

  “我去給你送早餐,結果你還是避著我。”

  “我倒是真的想問問你為什麼!”

  “你明明大把空閒時間,怎麼就不肯陪陪我?”

  “我的要求很過分嗎?”

  安瀾眼眸都有些泛紅了。

  這種態度她不可能接受!

  安然怔了怔,旋即強笑著道

  “哎呀...瀾瀾...”

  “這不是最近學校裡傳咱們兩個的謠言嗎?”

  “雖然那根本就是子虛烏有...可畢竟人言可畏...”

  “對名聲尤其是對你的名聲不好...”

  他頓了頓,揉了揉太陽穴。

  “你是女孩子,以後可還要嫁人呢...”

  “呵呵...什麼嫁人!我才不嫁人!”

  “那些人說,就讓他們說!”

  “我們只是兄妹!你到底在怕什麼?!!”

  “你不會覺得,你能疏遠掉我這個妹妹吧?”

  安然覺得頭有些沉,又努力的揉了揉眼。

  “瀾瀾...你這酒是不是...”

  安瀾卻不理會他,只是湊近了繼續道。

  “我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你...你很瞭解我,我也從未想著掩飾什麼...”

  “如果你真的是一位好兄長,那任我怎麼想,怕是也都無濟於事...”

  “但是...安然。”

  “我能從你眼中看出恐懼。”

  “你告訴我,你在恐懼什麼?”

  “現在為什麼那麼害怕我的靠近?”

  她捧起安然的臉。

  一雙眸子紅的嚇人,內裡壓抑許久的情感正在瘋狂湧動。

  活像只抓住了獵物的蜘蛛。

  安然自然此刻已然發現了不對。

  可偏偏頭腦昏沉,渾身無力。

  “瀾瀾...你做什麼?”

  “你要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安然你不是很清楚嗎?”

  “不然你這麼費盡心機的躲著我幹嘛?”

  “不過註定的...你躲不過的...”

  “你沒辦法割捨掉我...”

  “我們的聯繫任何東西都不可能分割...”

  “呵呵...”

  “瀾瀾...你聽我說...”

  “不對的...這麼做不對...”

  安瀾卻根本不理會安然的掙扎。

  攙起他的手臂,將他扶起。

  往餐廳外走去。

  安然毫無反抗餘地。

  神色終於驚慌起來。

  “瀾瀾...不要...我們是...”

  “不要錯下去了...”

  “閉嘴!”

  “我不在意!”

  “要是我在意,就不會有這幾年了...”

  “就算是用強!我也要達到目的!!!”

  安瀾怒斥一聲,卻是渾身都在發抖。

  半是激動,半是恐懼。

  她自然會恐懼。

  畢竟如今可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不過將安然丟進車裡之後。

  她卻反而平靜下來。

  反正沒有回頭路了。

  而如果真的回頭了,她卻不可能繼續安於現狀。

  “呼...”

  安瀾深吸一口氣。

  回想起老宅那株今年春天種下的蓮花,算算時日,也該結出花骨朵了吧?

  想必一定是株並蒂蓮。

  “對啊...雖然過程不堪,但一定能結出並蒂蓮的...”

  她看了看副駕駛已經沒了聲息的安然,心中暗道。